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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閑涼》 32.第032章 邯鄲夢記

得!

即便不百發百中,十個裏麵也得嚇走八個!

至於薛廷之……

陸錦惜琢磨著,這庶子似乎也不是沒主見的,隻是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麽目的。若是他回頭要作妖,索給他娶個老婆,他分家出去,再輕鬆不過。

這麽想著,竟有一種打通了任督二脈的覺。

心裏舒坦,人麵上也有神采。

與塗氏換了話題之後,走路都多了一風致。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又看了一會兒園子,便重新上了長廊,一路去了影竹樓。

樓不高,兩層。

樓上一層招待諸位客,樓下一層則留給男賓。

戲臺子搭在樓下,高出地麵三尺多,已經布置妥當。

這會兒前廳裏諸位大人都還沒來,下層空的。

唐氏已安排好丫鬟們,站在側麵的樓梯上接引著,也有幾個丫鬟端著點心果子等零,往樓上去。

陸錦惜與塗氏一道到了樓前,抬眼便瞧見了那高懸著“影竹”二字的牌匾,竟被震了一下。

“好疏狂的字……”

筆墨飽滿,一氣嗬拔如翠竹蒼蒼,蕭疏則似冷梅欹斜。

那“影”字的三撇,更是連了一畫,拉了下來。飄逸中更見力度,像是長河忽然墜落九天,竟人覺得驚心魄!

“這裏改建前原本不是戲樓,乃是顧家大公子藏書的地方。後來他搬到府裏另個地方去住了,書也跟著搬走,這裏才改了戲樓。”

塗氏不大懂這字好不好,隻是瞧見陸錦惜在看,便說了一聲。

“這匾額也是他當年些的,沒拆走,留下了。”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顧大公子的字……”陸錦惜這才恍然。

其實有些意料之外,可細細一想,又在理之中。

非這樣一手有氣魄的字,哪裏又能掙得來滿天下的名氣?

陸錦惜不讚同以字識人,但字寫得好的人,總不會太差。

先前從旁人聽聞的顧覺非,真真假假,似水中月、鏡中花,在一團迷霧裏,怎麽都覺得不真實。

如今看了這字,才覺得:確是有這麽個人的。

一下就真切起來了。

“他可是一字千金的主兒,這匾額拆下來也能賣不的錢呢。”

塗氏難得開了句玩笑。

陸錦惜看得有些收不回目,倒想找個帖子來臨臨。

聽了塗氏的玩笑,也笑起來:“您還別說,這字是值得起的。”

“我也不懂文人們的事,你說值得起,那便值得起吧。”

塗氏知道陸錦惜出書香門第,看這個自有自己的一套,所以也不反駁。

兩個人在這匾額下略駐足一會兒,也沒留多久,便一道了樓。

樓上已賓客滿座。

幾位貴夫人正湊在一起說話,唐氏照舊坐在主位,一見了陸錦惜與塗氏攜手上來,連忙招呼,請們坐下。

為了方便看戲,戲樓裏排的都是長方桌案。

桌上放著一應的餞點心果盤,人隻坐在一側,正好麵對著戲臺子。

陸錦惜落座在了唐氏右手邊,塗氏則在陸錦惜的右手邊,周圍一片也大是同地位的貴夫人。

其他命婦與家小姐,則安排在樓兩側。

隻一掃,陸錦惜就看見了那頭剛坐下的葉氏,還有站在不遠正在跟衛太傅夫人董氏說話的衛仙。

衛仙當然也看見了陸錦惜,兩隻眼睛都在冒火。

陸錦惜想也知道,被早上馬車的事坑得不清,見此番形狀,不僅不怒,心裏反倒發笑。

於是,遠遠朝著衛仙,便掛出了一個純善到了極點的溫笑容。

那一瞬間,衛仙險些被氣了個倒仰!

可偏偏此地又是太師府,即便有滿肚子的氣,也實在找不到地方撒,必得生生憋回去。

一時間,都青了。

陸錦惜見了,心底半點負疚都沒有。

隻當沒看見,也不管衛仙心底如何恨,便雲淡風輕,收回了目

邊的唐氏,正接了大丫鬟秋雨遞上來的戲單。

“夫人,先才已經按著您的吩咐,人把戲單遞給了前廳。老爺並諸位大人已經點了幾出,又說他們一會兒便來,這戲單送回來,也請夫人安排著,隻管在座的夫人們都點了看的。”

“嗯。”

唐氏應了一聲,便手一翻戲單。

上頭都是前廳的老爺們圈出來的戲。在壽宴這種場合,當然是大家都點的喜慶熱鬧的戲,一眼掃過去幾乎都是,沒什麽不妥。

隻是……

在眼見著就要將戲單合上的那一剎,唐氏眼皮一跳,看見了末尾被圈出來的那一行字,眉頭頓時就擰了起來。

“這一出《雲法場》,誰點的?”

陸錦惜一下就聽見了,也跟著詫異起來。

對戲曲沒什麽研究,但是這一出《雲法場》,聽上去可不像是什麽好名字。

看唐氏這模樣,怕是這戲點壞了。

秋雨當然也是戰戰兢兢的,隻是不是因為這戲,而是因為點戲的人。

戰戰兢兢地回道:“是、是老爺點的。”

老爺點的?

顧承謙?

唐氏一下就愣了:誰能想到,點戲的居然是自家老爺!

《雲法場》乃是《邯鄲記》裏麵的一出,主人公要斬頭了,卻迎來了轉機,勉強由悲轉喜,放在壽宴上算不得太大的問題。

問題,出在《邯鄲記》本

這戲改自出了名的《枕中記》,講的其實是“黃粱一夢”的故事。

窮困潦倒的書生盧生,在路經邯鄲投宿一小客店之時,遇到了仙人呂賓。他向呂賓盡述自己此生的不得誌。

於是呂賓給了他一個瓷枕,令他枕著睡。

在夢中,盧生曆遍了世間的繁華,經曆了自己的一生。

考進士當,甚至帶兵打仗,三番兩次被政敵陷害,甚至險些被砍頭,最終才沉冤得雪,重新加進爵,高厚祿,位極人臣。

五十來年後,他因縱得病,即便滿門榮華也救不得,一命歸西。

這個時候,夢也就醒了。

盧生睜開眼睛,才發現時間本沒過去多久,客店裏的黃粱米飯都還沒煮好!

原來,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在呂賓的點化下,盧生幡然醒悟,不再汲汲營營,跟著呂賓,去蓬萊仙山桃花苑,當了掃花使者。

整個戲的重心,自然是在夢中那些事上。

場上的爾虞我詐,一些髒汙晦,都在戲文裏,老百姓們很看。可在場上,《邯鄲記》幾乎是從來沒人點的。

看了會膈應。

現在,竟是老太師自己點了這一出戲。

唐氏心裏揣度,最終還是展了眉頭,隻道:“既是老爺點的,想必也是心裏喜歡,人唱了就是。另點上一出《還魂》吧。”

秋雨這才鬆了口氣。

唐氏又將戲單向陸錦惜那邊遞:“諸位夫人也都看看,有沒有什麽想聽的,都一並點來看看。”

聽戲時間也就一個下午,在場諸位夫人都是排過各家的壽宴,很懂規矩,知道回頭還要排晚宴,隻掐著數略點了幾出,不占太多時辰。

塗氏給補了一出《鬧學》和一出《遊園》。

陸錦惜不聽戲,隻對方才唐氏特意問過的《雲法場》點興趣,所以也沒點,由著戲單傳到了別去。

待戲單在場中轉了一圈,赴宴的男客們便也打前廳過來了。

浩浩一群達貴人,裏麵還有不的貴族公子,一時引得樓上的家小姐們注目。

陸錦惜一眼就看見,永寧長公主竟走在最前麵,邊有個人。

遠遠瞧著,一錦袍,上了年紀,頭發胡須都是花白,但此刻正談笑,倒也算是神矍鑠。

舉手投足之間,自是有一朝重臣揮灑自如的氣度。

這肯定就是今日的壽星,太師顧承謙。

他們一路過來,彼此談笑,又有幾個對著影竹樓的牌匾讚不絕口,之後才陸陸續續了座。

賓客到齊,戲單妥當。

戲臺子上,戲便也終於開演。

“當啷當啷……”

鑼鼓一響,整個戲臺子上便熱鬧了起來。

先演的是塗氏點的《鬧學》。

陸錦惜手裏磕了幾把瓜子,又拿了一塊棗泥山藥糕來吃,細細聽著,竟然也能聽懂。

這戲班子底子很好。

昆山腔,生旦淨末醜,從上到下扮相都是一等一,更不用說那一開嗓時候婉轉多變的華麗腔調。

實在是漂亮極了。

一出接著一出演下來,樓上的客們如癡如醉,樓下的達貴人們,看到爽,則時常推杯換盞。

整個影竹樓裏,熱熱鬧鬧。

沒一個多時辰,一出《還魂》也結束了。

杜麗娘也死而複生,與柳夢梅續了前緣,樓上的小姑娘,個個得眼淚汪汪,偏偏上還掛笑。

陸錦惜這等的“老江湖”,自然鎮定自若,心底沒什麽覺。

素來寡淡,不容易被

聽戲,也不過覺得好聽罷了。

“哢。”

又掰了一顆瓜子。

陸錦惜重新將目放到了戲臺上,先前一出戲的人已經退下,沒一會兒便已換了新的上來。

“咚!”

一聲鼓響。

幾個差役扮相的押著一個穿白囚服的老生,氣勢洶洶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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