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在東小門和那黑人手之后,路繁算是真正領教到了絕頂高手的厲害。
以前在昂州,勤學苦練加上天賦,幾乎沒能找到對手。
可是這個黑人招招奪命,所有的路數都超出想象,以往的對手在此人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微不足道。
路繁倍天下高手眾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后,得知這黑人便是吳家嫡長吳顯意,是以后肯定還會遇上的對手。
東小門和吳顯意對招的時候況實在太復雜,雖說路繁本有傷在,可吳顯意面對眾人的圍攻,最后還是因為對唐見微不忍下手,挨了一刀這才敗走。
作為一名武者,路繁自然想要和吳顯意一決高下,想要戰勝,超越。
可捫心自問,下次與吳顯意在沒有外界干擾鋒時,真的能贏嗎?
每一個習武之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對于過手的強敵,究竟勝多差多,沒人比自己更明白。
路繁知道自己贏不了吳顯意,吳顯意這個年紀有此等造詣,定是勝過凡人的天縱奇才。
想要勝吳顯意,定要比之前更加刻苦百倍。
所以,即便是在懷阿滿的日子里,路繁都沒有斷了吐納習氣,出了月子后便逐漸恢復苦練。
幫派中無事的時候,能一直舞劍到深夜。
一切都是為了這一日,不可避免的一日終于來了。
路繁的武藝相比于東小門之戰時已經進了不,可是吳顯意的強大依舊足以讓震撼。
這個人的力量深不見底,沉靜而冷酷,手中的招數極為奇特且變化無窮。
路繁不知道師承何,只知道的招數如狂風驟雨毫不給人息的余地。
即便夙夜不懈地練了這麼久,路繁依舊到了力有不逮。
兩人在崇文坊的屋脊上拆了數百招,路繁雙眼眨的頻率之又。在左肩被刺,腰際被切之后,更是連呼吸都快忘記了。
眼里只有吳顯意的刀,的一把刀,兩把刀,甚至是第三把刀。
路繁不知道是如何做到將第三把刀拋到空中時,飛出手中的兩把,待對手堪堪躲過之時,已然接住了落下的第三把,再次進攻。
如此循環反復無比準的進攻,直得路繁連息的余地都沒有。
吳顯意就像是不知疲憊的機巧,路繁漸吃力,吳顯意趁微疲態之時,一刀砍在的劍上,路繁虎口登時發麻,手中的劍掉落。
路繁立即抬起雙臂擋在口,吳顯意持刀橫掃,切得路繁手臂霧橫飛。
即便在占盡了劣勢的況下,路繁還是頑強反擊,對著吳顯意的腹部連踢三腳。
這三腳路繁用盡了全力,想要將退。
沒想到吳顯意竟能忍下這疼,被踢飛前再刺一刀。
路繁看那刀對著自己的左心口而來,大駭之下急忙躲避。刀尖在鎖骨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痛覺,路繁沒能控制好平衡,摔下了屋脊。
路繁剛剛著地,吳顯意已經追來了。
是不知疼痛的鬼,的刀是永遠不會饜足的魔,不將人囫圇吞下絕不甘休。
我贏不了。
路繁心里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
恐懼只在路繁的心里短暫停留了極短的時間,便想起了臨和阿滿。
要是吳顯意重新回到府,真的撕開了機巧,府將會被再次荼毒。
絕對不能。
路繁目如炬,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
吳顯意這一刀的來勢猛若紫電,路繁沒有躲閃,單手撐地腰間扭轉,想要扛下這一刀,以膝蓋撞向吳顯意的顳颥。
須臾之間路繁本來不及去算得失多寡,只知道自己要攔下吳顯意,就算贏不了,拼上這條命也必定要教付出代價,讓沒有再危害府的能力。
路繁抱著必死的決心,咬牙關扛住劇痛,以及準備好吳顯意連這一擊也躲過。
就在往后的十招已經在路繁的腦海中過了一遍時,發現吳顯意的注意力突然被什麼吸引了過去。
這極為短暫的遲疑,讓沒能躲過路繁的膝蓋,手中的刀也刺偏了。
路繁只被蹭破了一層皮,而吳顯意則是生生地被踢了個正著。
摔到一旁后背結結實實地砸在墻上,眼前一陣暈眩,立即甩頭,想要恢復清醒。
路繁趁勢奪了左手的刀,步步,一瞬間扭轉了局面。
不知道吳顯意因為什麼心神不寧,路繁自然不可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一刀刺中的肩頭,再連著三踢向之前踢中的同一個地方。
吳顯意終于有了疲態,捂著腹部搖搖晃晃,想要站起來沒能功。
路繁道:“你的武藝遠在我之上,之所以敗,是因為你有太多顧慮,卻沒有執念。”
吳顯意忍著痛,在聽到路繁這句話時抬起頭看向,眼眸之中是路繁讀不懂的復雜。
不知道吳顯意這個人究竟背負了什麼樣的宗族重擔,也不明白為了什麼而搖,但在這一刻,發現吳顯意的表猶如被鑿開的冰層,厚厚的冰層之下,也有約可見普通人的活氣。
吳顯意突然一躍而起,路繁就要提刀抵擋時,發現吳顯意并沒有要進攻,而是沿著墻頭越上了樹梢,轉眼間消失不見了。
路繁盯著離開的方向片刻,確定真的離開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氣。
渾的傷痛開始發作,痛得用刀支在地上,撐了一會兒之后,幾個也帶著傷的幫派兄弟找到了,將扶上了馬車。
……
是吳宅的火分散了吳顯意的注意力。
的阿充還在府里。
瀾宛安排的胡人,為了想要將沈約的軍引開,也為了制造混,在城大肆縱火,沒想到這火蔓延到了吳宅。
吳顯意忍著痛趕到吳宅門口,發現火焰沖天,整個吳宅一大半已經被吞沒。
瀾以微穿戴整齊,在拼命推著家奴進去救人。
吳顯意跌跌撞撞地走近,聽到說阿充還在里面,死拽著家奴讓他快點進去將阿充抱出來。
吳顯意握住的手腕,猶如突然冒出的厲鬼,質問:“你為何沒和阿充在一起?”
瀾以微見渾是,又被突然質問,支支吾吾地說:“有娘照看,我自然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瀾以微說了兩句,忽然反詰道:“那你呢?你去了什麼地方?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你不會又去找姓唐的吧?!”
吳顯意甩開的胳膊,攔住一人,將對方手里的水桶奪過來,兜頭將自己澆了就要往火場里去,被家奴攔下來:
“不可進去!里面火勢太大了!來不及了!”
吳顯意揮開他的手:“來不及也得去。”
吳顯意頭也不回地沖火場,瀾以微站在原地又驚又氣,來來回回不住地踱步,一刻鐘之后,吳顯意出來了。
瀾以微見懷里地抱著什麼,立即沖上去拽著的手臂想要看個清楚。
“阿充!”
瀾以微想要把阿充搶過來,吳顯意牢牢地抱著阿充,掐的人中,一直呼喚著的名字。
阿充終于睜開了眼睛,看向吳顯意,虛弱地喊了一聲“娘”。
吳顯意心被揪著,正要開口應,便見阿充小長著,眼眸擴散了一灘深黑的死水。
“阿充?”吳顯意拍拍,“阿娘在這兒啊。”
阿充小小的子晃了晃,五沒有任何變化。
吳顯意看著懷里的兒,眼前發白,似乎一切都是假的,但心痛死的讓真真切切地明白,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吳顯意一口氣卡在嚨口,沒能上來,忽然一痛,回眸,見瀾以微將匕首刺進了的后背。
“你去哪兒了?”瀾以微聲音陡然變大,“我們全家需要你的時候你去哪兒了?!是你害死了阿充!你把阿充還給我!”
瀾以微拽著吳顯意的胳膊:“把我的兒還給我!”
吳顯意心煩意,抬手一擋,將瀾以微掃開。
不承想,對于瀾以微而言,吳顯意這一擋的威力何其大,直接被掀飛了。
后就是長長的石階,通往下沉的人造河,瀾以微不控地在石階上翻滾,最后腦袋撞在石欄上才停住。
整個吳府的下人驚詫地看著殷紅的從瀾以微歪著的腦袋下流出來,趕跑下去要救人。
吳顯意抱著阿充站在石階上,麻木地看著家奴們探的鼻息,一探,更是驚恐難當,紛紛看向吳顯意,等著拿主意。
沒想到竟看到讓他們心里發的一幕。
向來不茍言笑,甚至不言不語的吳顯意,站在高高的臺階上,出了一笑意。
這淡淡的笑容讓吳府家奴們骨悚然。
只有吳顯意自己知道,錯手殺死瀾以微這一刻,抑了半生的心豁然破了一道口,一道沖進大量清新之風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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