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舟嘿嘿笑了笑,了下來:“開個玩笑嘛。對了,雷隨他父母作爲姻家在府中宴客,我陪你去迎親。”名爲陪同,實質就是守護,擋住路上可能出現的某位閒人。
秦驚羽點點頭,轉向穆青道:“我看這幾日父皇神並不太好,還請外公留神看著。”
穆青應道:“你母妃看著的,有些擔心你,讓我送你出宮。”
秦驚羽哂然一笑,母妃這是怕逃婚吧,可天大地大,人心難測,又能逃到哪裡去?
銀翼在旁接口道:“我也跟你去,反正在宮裡待著無聊,閒著也是閒著,就當是觀觀,日後說不定用得上。”
秦驚羽淡聲道好,率先朝迎親隊伍駐紮等候的南門走去。
不管這場婚禮的意義是什麼,既然紅口白牙應允,就必須堅持下去,對雷家,對父母,更對自己,都得負責到底。
心裡再是惘然,再是躁,再是堵塞,都得狠狠遏制,扼殺於萌芽。
這纔是的正途,坦然無誤的人生道路。
頂著絢爛的霞,腳踏青天大道,衆人簇擁,浩浩走向宮門,鑼鼓敲響,禮樂高奏,歡呼喝彩聲響徹天地。
然而,人生,不過是一場又一場的狹路相逢。
一步踏出宮門,秦驚羽就看見了他,正被他那隊黑侍衛圍合在,生生擋住大批兵士的揮戟驅逐。
形容清峻,長玉立,像是一道遊離天外的影子。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早知道他一直在這宮門守著,也早知道只要出宮迎親就一定會遇上,只是想不到,他還有什麼理由來阻擋,在恢復記憶徹底醒悟之後?
秦驚羽面不改走過去,車馬已經備好,沒功夫跟他在這裡敘舊說理。
“三兒。”
黑侍衛紛紛朝兩旁散開,蕭焰步出圈子,輕聲喚,俊臉如雪,聲音微啞,全無過去的溫潤。
“我說你怎麼就這般厚無恥——”李一舟作勢,被擡手止住,只得咬牙退開。
秦驚羽揹負雙手,眉一挑,換上一副笑臉:“原來是蕭二殿下,今日你來早了,我這還要去雷府迎親呢,不如先進宮去找地方坐了,喝杯酒等我回來?”
蕭焰臉愈發青白:“你真要去迎親?”
秦驚羽雙手一攤:“你眼睛又沒瞎,這等陣仗,難道看不見?”
蕭焰苦笑道:“我這幾日沒來擾你,原想等你氣消再好好跟你細說,不想你還真要大張旗鼓親,你說,你到底要氣到幾時?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
秦驚羽哈哈一笑:“蕭焰啊蕭焰,你可太瞧得起我,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你真以爲我是在賭氣,鬧子,耍小心眼?我犯得著嗎?你也不想想,你可真值得?”
他蹙眉搖頭:“我想不明白。”
秦驚羽袖一拂:“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扭頭走,卻被他上前一步攔住:“等等,你聽我把話說完。”
秦驚羽站住腳,揮手讓衆人退得遠些,抿著脣道:“也好,你說吧,今日我們就一次把話說清楚。”
蕭焰眸如水,深深凝過來,輕聲道:“從西烈重逢開始,我就是以本來份面對你,只除了我曾是燕兒這回事,別的沒半點再瞞你騙你,我只想好好你,用一生的時日來彌補之前的虧欠,難道這也錯了麼?”
秦驚羽輕輕笑道:“你沒錯,只是忘記問我,這樣的彌補,我可願接?”
“那好,我現在問你,你可願接?”
“我——不——願。”
秦驚羽一字一頓說完,袖又被拉住。
倒是執著。
“我不會讓你跟雷牧歌親的。”他說。
秦驚羽冷淡瞟他一眼:“不好意思,這親,我是結定了,遇神弒神,遇佛殺佛,天皇老子來了也擋不住!”
“三兒,我你,我知道你也我……”
話沒說完,就被淡淡打斷:“就算過你,那也是以前,已經過去的事了,沒必要再提。”
蕭焰面一怔,喃道:“我不信,在北涼的時候我們還好好的……”
秦驚羽由不得冷笑:“信也罷,不信也罷,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當清楚我的個,你以爲在你欺瞞我背叛我,做出這麼多錯事之後,我還會既往不咎,毫不計較?我真有那麼賤?”
仿若一掌扇過去,蕭焰子微晃,又自穩住,白著一張臉道:“是我不好,沒早些向你坦白,害你那麼多苦,但我不會放棄,不論你是我還是恨我,我都不會放棄。”
“隨便你。”越過他,走上該走的路。
“我不會放棄,就算是死,也絕不放手。”他在側低喃。
秦驚羽轉頭,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般漠然看他,目深沉,無波無瀾,輕淡啓口:“那你就去死吧。”
那你就去死吧。
去死吧。
字字誅心。
他倒退一步,清漣如水的黑眸慢慢黯淡下去,似有似無一聲嘆。
那聲嘆息輕得幾若無音,卻令抑制不住地,心頭一,明明是酷暑之季,周卻似被凌凌冷風包裹,一陣過一陣。
“時辰到了。”穆青大步過來,盪開那隻還想去拉袖的手掌,卻在及的一剎,面訝,“咦,你……”
蕭焰神淡淡,朝黑侍衛的圈子後退一步,趁此機會,李一舟帶人奔過來,護著翻上馬,朝著雷府的方向飛馳而去。
臉上,那默默流淌的水澤,一定是汗,不是淚。
也好,恨也罷,一切都過去了,再不回來。
心底那尖銳的痛,是爲自己曾經的傻,而不是爲他……
金烏西落,天昏地暗,車隊徐徐開,策馬馳騁在前,全然不覺後穆青那一聲驚疑之言——
“怪了,這人的脈息,怎的如此奇特……”
鼓樂喧囂,人聲鼎沸,大道兩旁跪滿了天京百姓,山呼萬歲。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遠遠瞧見那街巷盡頭,雷府府門大開,門口滿了人,一個個滿臉喜,雷大將軍、雷夫人、雷牧歌都在其中,人羣散開,兩名侍扶著名頭頂喜帕一紅裳的窈窕子走出門來。
那子蓮步踏出門檻,轉朝著雷府大門曲膝一拜,雷大將軍攜了夫人趕去扶,裡說著寬慨之詞。
趁這關頭,雷牧歌目過來,眼神炙熱,衝欣一笑。
秦驚羽回他一個笑容,竟微微發,立在原地,聽得周圍震耳的歡呼聲,忽然有些恍惚,一時不知在何。
只聽得李一舟在不遠輕咳,這纔想起該去迎接新娘上轎,定了定神,漫步走過去。
那子個頭不高,手也生得小巧,被順從牽著,一步步上了花轎,轎簾放下,啓程回宮。
回宮之後,就是拜堂親,大宴賓客,這一夜過去,就將與人結爲夫妻,緣定終。
這樣做,是對的吧?
對此,心裡是篤定不疑,但爲何口會那麼空,彷彿裂開了個大大的口子,呼呼風。
了額角,刻意放緩了速度,隨著花轎慢慢往回走。
銀翼不拘禮儀,就跟在後不遠,整個一副等著看戲的模樣,再後面是送親的姻家車隊,雷大將軍夫婦、雷牧歌、李一舟,歡聲笑語,喜逐開。
的大喜之日,笑容卻在別人臉上。
這不是想要的結果嗎?
爲什麼會笑不出來?
心裡憋屈,閉了眼,耳畔卻彷彿聽得遠傳來厲喝聲,慘呼聲,廝殺聲,連綿不絕。
有人在高:“住手——”
又有人在低呼:“不——”
甚至嗅得空氣中飄來腥之氣。
影像重疊,聲響不斷,氣味清晰,卻終是化爲那一雙如水眼眸,那一聲低喃輕嘆。
“三兒,三兒,三兒……”
是幻覺,是執念,更是真實的存在!
秦驚羽渾一震,驀然睜眼,遠疾馳而來的人影落眼簾,沒聽錯,那些聲音都是真的,全都出自皇宮之中!
真的有事!
雙一夾馬腹,朝著那人馬奔馳而去,高:“出了什麼事?”
“陛下!”那人直直從馬背上摔下來,著氣道,“有人闖宮,衝進宴會裡去了,侍衛死傷無數,連衛軍都抵擋不住!”
“該死!”秦驚羽氣得握拳,二話不說就催馬狂奔。
竟真有臉去搶親!
不會放過他!
奔到半路,雷牧歌與銀翼一左一右追上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前方宮門又衝出來幾騎,竟是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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