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城外，祁王府的馬車緩緩駛銅鑼街。

謝霽剛從刑部問審回來，指尖還沾著牢獄冷的霉味。

馬車顛簸，車中燃起的熏香亦被搖得縷縷散開。謝霽完手，曲肘頂在車窗上，手撐著太閉目假寐。

街道空曠，視野黯淡。道旁的屋脊上傳來一聲瓦礫的輕響，謝霽倏地睜眼，幾乎同時寒乍起，數支羽箭帶著呼呼的風響刺破車簾，朝謝霽扎去！

馬兒長嘶，人立而起。

護行的關北最先反應過來，拔刀低喝：“保護公子！”

車子在突如其來的刺殺中驟然停下，車簾安靜了一瞬，繼而一只略顯蒼白的手開簾子，將那車的冷箭盡數丟在地上，在寂靜的夜里發出叮叮當當的一陣響。

關北松了口氣，一刀斬斷馬車橫木，道：“公子先走，這里予屬下善后。”

“要活口。”喑啞的嗓音，冷得可怕。

“是！”關北領命，拔劍斬斷迎面飛來的冷箭，命令親衛道，“上屋頂，捉活的！”

遠花燈綿延，卻照不亮皇城的黑暗。

這種小場面，本無需謝霽親自出手，關北自會搞定。謝霽彎腰鉆出馬車，眸中映著刀劍影一片混戰，淡然地翻上了馬背，一拍馬，順著銅鑼街往下而去。

上元佳節，闔家團圓，謝霽卻是孤一人混跡于城中，沒有方向，只任憑馬兒奔走。

不知過了多久，馬兒跑累了，打著響鼻停下，在原地尥蹶子。黑暗在上褪去，謝霽從漫無目的的冷寂中回神，抬眼去，前方人影憧憧，一派燈火通明，熱鬧的聲音撲面而來。

原來竟是到了平康里的燈街，看花燈的人肩接踵，怪不得如此熱鬧。

謝霽下了馬，走燈海之中，混熱鬧的人群。

他著不凡，手背上還被箭矢刮破了一道口子，正淌著一線。人群那樣集，有人看見了他手背上的跡，都用奇怪且驚疑的目打量他。

謝霽最討厭被圍觀，不由皺起了冷俊的眉，漂亮英的眸子霎時變得更鋒利，更可怕。

恰巧路過一個面攤子，謝霽停了腳步，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年七夕之夜，小踮起腳尖，將一只白狐貍面輕輕罩在他臉上，輕聲哼道：“九哥你快戴上這個，免得總是招人覬覦！”

那時，眼中倒映著謝霽的面容，卻不曾知道，當夜覬覦的年又何其之多！

謝霽掏出一顆銀花生擱在攤子上，沒有說話，只順手拿走了一個最丑的黑紅首面罩在臉上，轉繼續前行。

忽的，他停住了腳步，面下的黑眸越過人群，定定向十來步開外的地方。

耳畔的喧鬧聲遠去，人群黯淡，唯有謝寶真的形如此鮮妍清晰。

穿著牙的冬，披著嫣紅的斗篷，手中提著一盞兔兒燈，正笑地指著道旁燈下掛著謎語，同謝臨風的妻子王氏說著什麼。

一年未見，真正長大了，也長高了一點兒，即便是穿著厚實的冬，也能看出姿的妙曼玲瓏。的臉依舊小巧，可眉眼卻全長開了，江南的水土將滋養得極好，像是三月天最的桃花，鮮活得不像話。

那是他心的姑娘，是他全部的念想。

像是有應般，謝寶真朝他的方向來，視線掃過人群，而后定在他上。

那甜甜的笑容淡去些許，朝前走了一步，又頓住，不太確定似的打量著他。

謝霽心中一，忙將傷的手背在后，藏住那一點漬。

傷口很小，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他決意向寶兒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不該在這般況下與之重逢。

也難怪謝寶真不敢確定。

面前戴著丑陋黑面的男人，其氣質雖然有幾分像記憶中的九哥，形卻全然不同……

九哥似乎沒有這般高大，也沒有這般冷冽。

面前的這個面男子，鋒利得像是佇立在人群中的一把劍。

“寶兒，在發什麼呆呢？快過來！”王氏喚，“當心走散了！”

謝寶真恍若不聞，提著燈朝前走了兩步。

“寶兒，莫要跑。”謝臨風一把拉住，溫聲道，“人多，小心些。”

“噢，就來！”謝寶真回頭應了聲。

待再回過頭一看，前方人影往來，男老形形，卻沒了那黑面男人的影。

“寶兒，你在看什麼呢？”謝臨風問。

謝寶真四環顧，許久，方失落道：“沒什麼，大概是我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