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微微抬了抬,收起宣紙,了手上的墨漬道:「怎麼今天又跑來了,我說了,你七姨娘的病不能見人見多了。」
元夕冷冷打量著麵前之人,那眉眼那形明明是再悉不過的,可此刻卻覺得如此遙遠而冰冷。長籲一口氣,道:「我不是來看七姨娘的,我有些話想單獨和爹爹說。」
夏明遠越發詫異起來,隨後揮了揮手遣走了屋的下人,又袍坐下,隨手把玩桌案上一枚鎮紙,道:「有什麼話,快說吧。」
元夕勾了勾角,眼神中卻好似藏了寒冰,道:「我想問一問爹爹,為什麼是我?」
夏明遠手上一抖,鎮紙「啪嗒」落在桌案上,他神古怪地抬眸看了一眼,又心虛地扭過頭道:「你在說什麼?什麼為什麼是你?」
元夕臉上的神越發諷刺起來,字字鏗鏘道:「你知道的,可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我出生時,還是八歲後,為什麼你會選中我,是因為……我從出生就是個沒娘的孩子嗎!」
夏明遠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他驚恐地看著元夕,看著眼中強烈的不解和控訴,子突然有些發:果然什麼都知道了,為什麼這麼快,到底是誰告訴的。
他腦中轉過無數念頭,還未想好要如何應對,元夕已經走到他麵前,放了聲音道:「爹爹,看在我還你一聲爹爹的份上,你能告訴我句實話,到底為什麼是我嗎?到底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夏明遠對上那雙如水的眸子,突然想起,剛會走路時,也是睜著這樣一雙眸子笑著向他跑來,抱住他的聲氣著爹爹。心中有一道閘裂了,這些年來,被他刻意掩下的愧疚終於破堤而出,他閉目歎了口氣,道:「要怪隻能怪你是夏家的兒,既然姓夏,就注定有一個人要被犧牲。爹爹……爹爹也不想得。」
他還記得當年那個戴了華貴冠的人是如何倨傲地對他說:「大哥,夏氏的興衰榮辱可全繫在我們上,隻要隨便找個份低微的庶,這點犧牲也是值得的。」所以他便這麼做了,他以為能夠平靜地麵對所有的後果,直到被質問的這一刻。
元夕用了很長時間才理解了這句話,突然覺得有些可笑,道:「所以從小你就不願親近我,因為我注定是要被犧牲的那個,就索連一點溫都捨不得給我了嗎?」
夏明遠被冰冷的言語刺到,連忙搶白道:「不是,爹爹不是不願,是不敢……」是怕太過親近,看著歡笑長,就會不忍心,不忍心親手將自己的骨推深淵。
元夕終於全部明白了,向後退了一步,突然打開了手中的匣子,對夏明遠道:「你還記的這個匣子嗎?裡麵裝著我從小對爹爹的所有記憶,這裡麵的一點一滴,哪怕隻是你隨手施捨的我都小心收好,當作珍寶一樣。這樣我會覺得,爹爹也許還是有一點在乎我的。」
夏明遠心中痛意更甚,道:「夕兒,對不起……對不起」
元夕臉上卻浮現出一個神的笑容,然後,抬手將手中的匣子狠狠摔在了地上,變了質的糖人,普通的珠花、還有出嫁時那盒薔薇膏就這麼四散滾落在地上,好似被隨意踐踏而零落的真心。著滿地的狼藉,竟出無比輕鬆的表,一字一句道:「從今以後我與夏家再無幹係,祝夏相心願得償,權勢永固,斷子、絕孫!」
夏明遠頓時怔在當場,直到元夕頭也不回地離開,他才發現從頭到尾竟沒有哭過。
他扶著桌案踉蹌幾步,跌在了座椅隻上。在做出那個決定之前,他曾想過無數次自己可能會後悔,可從未想過,這悔意竟會如此強烈。
原來,這個他從來不敢多關注一分的兒竟是所有孩子中間最像他的一個,無論外表是如何的纖弱怯,一旦下了決定,便是如此的剛強決絕。所以他再清楚不過:並不是不悲傷,隻是不屑在他麵前落淚。
元夕大步走到院子裡,死死咬住,告訴自己絕不能再掉一滴淚。這時,耳邊傳來孩的笑鬧聲,頓時有些恍然地止住了步子,朝那邊走去。
荷花池旁,五歲的小侄和小侄子玩得正開心,一見便蹦跳著跑過來道:「七姑姑,你回來了。」們是元夕三哥的孩子,從小就被□□得十分聰明知禮,元夕著眼前這兩張天真稚的麵容,頓時生出一種無計可除的悲愴,一把將侄抱在懷中,久久捨不得鬆手。小孩到肩頭了一片,驚訝地問道:「姑姑,你怎麼哭了。」
元夕抹了抹眼中的淚水,扯出一個笑容道:「沒事,你們能不能告訴姑姑,你們溜出去玩的那個小在哪裡?」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寫的心裡好難,求小天使安T_T
還有謝謝是是和阿齋的手榴彈(?????????)?
☆、第91章056
元夕失蹤了,好像一塊石子投大海,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失去了消息。
那日兩名暗衛在相府外等了很久,直到天漸暗才覺得有些不對,待他們向相府管家詢問時,才知道小姐早已經離開了,隻是誰也不知道是從何離開的。
當蕭渡得知這個消息時,已經站在侯府門口等了幾個時辰。暗衛們一臉愧疚地跪下請罪,蕭渡卻隻是負手遙,臉上看不出悲喜,如的殘,將他的影拉得格外孤寂。
然後,他轉走回來屋,將元夕留下的所有東西一樣樣拿出來細細端詳,想找出為他留下得什麼東西,哪怕隻是一張紙一句話。可他什麼都沒找到,原來當一個人鐵了心想要消失,便是連半點痕跡都不會留下,因為怕任何話語都會變牽絆,然後在歲月中長尖銳的沙粒,稍一變會傷得鮮淋漓。
他皺著眉將所的東西翻了個遍,整個人開始有些焦躁起來。突然他想起元夕在渾渾噩噩那段時間,有一日突然直直自床上坐起,握著他的手道:「阿渡,我們不能讓他們得逞,我們的人生不能被他們縱。」
他突然明白過來,在用自己的離開做一個抗爭,如果的命運已經注定,至可以為他換得一個希。可一個養在深閨十幾年的小姐,如何能做到決絕地孤離去,什麼也沒帶走,什麼也不留下,靠什麼活下去,會不會冷,會不會,會不會也像他一般覺得如墜永夜。
蕭渡手過麵前的每一樣東西,那件翠紋外裳是昨日才穿過得,這支雙鸞珠釵他曾為親手簪上,還有窗外那朵黃已經枝生蕊,馬上就到了盛放之時,可花下那人卻再也不回來了。
他就這麼抱著一大堆回憶坐了許久,直到黑暗將他完全淹沒,然後,他竟迷迷糊糊地枕著的衫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他好像聽見在喚他,於是猛地驚醒推門衝出,可門外隻有屋脊起伏,暮蒼蒼,夜風從四麵八方席捲而來,天地之間,終於隻剩他一人。
也許這便是的目的,他的腳下還有太遠的征途,容不得一弱和失敗。從此之後他便再無退路,再無牽掛,隻能孤注一擲地向前衝殺,不戰不止。◇思◇兔◇在◇線◇閱◇讀◇
可是若沒有你,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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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五月,正逢今上的千秋壽誕,京郊的鍾山上,蒼鬆勁,青蘿蔥翠,初夏的紅花洋洋灑灑的飄了漫天,又層層疊疊地綴林間溪水。清澈的溪流邊,一隻野鹿正低頭喝水,突然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和獵狗的吠聲自遠傳來,它驚恐地瞪大了眼,然後雙蹄揚起,飛快地朝前奔跑跳躍起來。
一隊人馬很快自後出,為首一人著黑勁裝,氣宇軒昂,山風獵獵,吹得他束起的烏髮不斷飄揚。他眼看那野鹿就要衝林中,連忙持弓搭箭,拉滿疾。箭氣劃破長空,正中那隻野鹿的咽。那人連忙勒住馬俯細看,隻見那隻方纔還生猛的野鹿已經沒了氣息,旁許多侍衛打扮的人立即圍了上來,紛紛誇讚道:「陛下箭法如神,屬下們實在是拍馬不及啊。」
趙衍卻隻是淡淡一笑,他如何不知道,這些人故意未盡全力隻為讓他中獵,想到此他便有些興趣缺缺,連地上那隻戰利品都懶得再看一眼。
其中一人觀他臉,連忙又恭維道:「聽說陛下曾在這山中獵到過一隻吊睛猛虎,據說那猛虎比尋常老虎大了將近一倍,又是天生神力,可以稱得上是虎中之王。陛下連虎王都能擒住,自然是看不上這些尋常的小玩意。」
趙衍臉卻愈發深沉,看得旁的人心中惴惴。他突然拉起韁繩向前疾馳,隻扔下一句話道:「我再往山上走走,你們不許跟著。」他下騎得本就是西域進貢的神駒,其他人有些不今上的意思,不敢跟得太,於是漸漸被他越甩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