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至遠的臉與江瑟的記憶相重疊,但他的語氣、神態卻又與印象中的那個人截然相反的樣子。
他的眼神裡不再帶著戾氣,甚至溫和裡著幾分小心翼翼,還有些許剋制。
真正的江瑟比熒幕上的要更瘦一些,外套包裹著纖細的,一隻小巧的肩頭掛著揹包的帶子,哪怕那包並不沉,但他卻總想替分擔一些。
他揣在兜裡的手握了握,到一個仍在不停響著的手機,他掏了出來,看了一眼,想也不想便往公路的一側用力扔了出去。
手機遠遠被拋出海灘外,滾了幾圈之後落在沙子上,還能看到閃爍的燈的樣子。
江瑟看了一眼,他了脣,出聲解釋:“已經沒有用了。”
他目落在兒臉上,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年之後的,不是過報章雜誌,不是過新聞視頻,而是真實的站在自己面前,能讓他看清那與自己相似的眉眼,及繼承了自己頎長的形。
這一次的見面,與當年《迷失之城》上映時,他在IMAX影院樓下與面那一次是不一樣的,他不再躲躲閃閃,而是坦然的站在面前,目可以描繪的模樣,把的影像牢牢刻畫在心裡。
那支手機本來就沒用了,之所以一直沒扔,不過是心裡存著那麼幾分念想而已。
他曾經用這個號碼打過電話給江瑟,可能在他心中,也是幻想過有一天江瑟會覺得那通不說話的來電有古怪,會撥還過來。
本以爲這只是一個夢想,江至遠實在是沒想到過這夢想會真。
江瑟不止是撥打了電話回來,還約了他要見面,這一天他所得到的,比自己所求的更多一些。
他側開,讓出後一條上山的小道:
“走一走吧。”
江至遠的眼裡,有著太多的東西,江瑟低下頭,鼓足勇氣往前邁了一步,沒看他的臉,自然發現不了他臉上此時出的笑意。
這一條上山的路相當乾淨,沿路十分安靜,只聽得到兩人走路時發出的聲響,及海浪拍岸及海風吹過灌木草叢的‘沙沙’聲。
兩人一路都沒有說話,江至遠是已經習慣了沉默,他早年的時候有太多話想跟人說,但多年的牢獄之災,倒讓他習慣了有事悶在心裡,久而久之,便了沉默寡言的人。
江瑟則是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一個曾經綁架過自己,險些要了命的人,多年以後,重生他的兒,佔有‘江瑟’的,當初那個差點兒害死的人,則爲了的父親,世界上有些事兒,實在是很難說得清。
這樣悶著走了許久,天邊太出一角,曙照亮了海平面,也把前面的路照亮了許多。
江瑟額頭、鼻尖佈滿汗水,走得不算快,可與江至遠同行,仍給帶來了很大的心理力,埋頭走了一陣,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擡頭時才發現不見了江至遠的影子。
吃了一驚,側去看,卻見他落後自己將近十來米遠的距離,依舊是雙手抄著兜,依舊是步伐不急不慢的樣子。
“累了嗎?”
從包裡拿出紙巾了臉頰,一面站在原地等江至遠,問了一句。
包裡裴奕的手機還沒掛斷,顯然聽著這邊的靜,拿起手機,試著了裴奕一聲,很快得到了他的迴應。
江至遠搖了搖頭,這點兒路程他當然不累,他只是走在後面,看大步往前的樣子,充滿了朝氣。
他過此時的江瑟,遙想才蹣跚學步時的樣子,至今走得這樣穩,是不是與以前摔多了跟斗有關係。
這樣的話他沒法問出口,他也沒有資格,他第一次後悔自己當年的貿然舉止,讓他失去了陪長的樂趣。
他錯過了長的每一個瞬間,沒有聽到‘爸爸’時的樣子,不知道爲了學會‘走路’,摔過多次,也不知道怎麼磕磕的走到如今。
但他喜歡現在步伐穩健的樣子,看迎著朝所在的方向,一路前進,他總是倍欣。
他不是走不了,他只是希這一條路再短些而已。
他明白自己做過什麼,也知道自己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從打來電話約了自己見面不久,他就收到了馮家那邊不停打來的電話消息。
江至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馮家會想辦法打通權限關節,過網絡定位他的地址。
很有可能這一條路走不完,馮家的人就會出現,甚至不用等著馮家的人出現,的丈夫會搶先一步到達,把他帶走的。
他多希時間就留在此時,偏著頭看他,臉頰微紅,額角、鼻尖帶著汗珠,帶著些憨的樣子,全無防備。
“應該半山腰了。”
深呼了一口氣,那清冽的風灌進裡,讓神一振,這個時候時間還很早,天才將亮,可能晨跑的人才剛從家中,這一路沒人打擾,最早的風景留給了與江至遠兩人。
他點了點頭,有些憾這條路實在是太短了些。
江瑟等了他一會兒,卻見他仍站在原地,似是有意的在與保持距離,心中那口氣略略鬆了些。
轉去看另一側,翠綠環抱的山巒下是層層疊疊的高樓,那海灣被圍在其中,清沏如寶石。
朝鋪灑在海面上,是一幀不勝收的風景。
裴奕應該已經在趕上山的路途,拿著手機,跟他說話,讓他腳步放慢一些,不要著急。
知道裴奕擔憂的心,爲了安他的心,一路都沒有關閉手機,可有些事,需要自己去面對、去解決。
與江至遠不急不緩的前行,那些後來晨跑的人及上山的遊客超過了兩人,已經跑往山頂。
路途人煙多了起來,不像先前那樣的寧靜。
兩人到了山頂時,已經是三個多小時之後了,天已經完全大亮,山頂的廣場前,已經有了人的說話聲。
江瑟找了個人的角落坐下,江至遠則在離約一米遠的地方也坐了下來。
“這裡夜晚的時候,比現在更好一些。”
江至遠突然開口,江瑟有些詫異。
與他相的景,沒有想像中的可怕,周圍有人的說笑及裴奕沒有掛斷的電話,無疑是讓心安無比。
一路走來天逐漸明亮,與記憶中暗無天日的木屋又是截然相反的環境,他的態度讓意識到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人,而非不可戰勝的惡夢。
他也會說話,會流汗,會呼吸。
江至遠沒有得到江瑟的迴應,卻也不以爲意,他有很多話想跟江瑟說,哪怕出奇怪的表,更有可能並不想聽,但他卻又害怕自己這不說,就再也沒有了跟說話的機會。
“可惜沒帶你晚點來看,夜晚的時候,那邊海港的燈亮著,可以坐一坐纜車。”
其實他也沒坐過這個東西,就這段時間總看有拖家帶口的遊客牽著孩子、家人的手,或驚喜、或害怕的上去,他便有些羨慕。
這樣的機會,可能他一生也是不會有的。
江瑟沒出聲,聽他繼續說下去:
“其實我之前就見過你一面。”
“我知道。”
江瑟低垂著頭,“幾年前IMAX影院,我跟馮南說話那一次。”
江至遠愣了愣,忍不住出笑意,江瑟擡頭看他:
“是不是從那時起,你就有想要再綁架一次的打算了?”
江至遠仍在笑,很認真,雙眉擰出皺褶:
“你做這些事,是不是因爲我?”
他抿了抿脣,沒有說話,但顯然江瑟猜測的是事實。
“你明不明白,”雙手握拳,著肚子,彎曲,臉著膝蓋,把手藏起:
“我需要的,不是要你這麼做。”
的小小的一團,江至遠臉上了,想手去安,卻又苦無自己的沒有資格。
他脣了,離又遠了一些,怕自己靠太近,會讓不喜。
“我只是一個很自私的人,不喜歡欠別人,也不喜歡人家欠我的。”趴了一會兒,淚水把膝蓋上的子布料浸溼,又去翻包,從裡面拿出紙巾:
“馮南確實對我懷有惡意,但是這樣不是解決的方式。”
如果說未來一帆風順的生活,會以江至遠綁架馮南的方式而得以實現,那一生可能都無法安寧。
沒辦法看著一條人命因爲自己的關係而消失,也沒有辦法讓江至遠以這樣的方式彌補他的‘兒’。
得到了‘’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生,趕回來制止江至遠,不是要救馮南的命,也不是因爲馮南而置自己於險地,除了不想無端背上一條人命外,還有種對於‘江瑟’虧欠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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