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白霧還未消散，可頭頂的雨水卻在下一秒被隔絕。

一道欣長的模糊影向近，擡手撐傘，爲遮住了一片小小的天地。

蘇流螢彷彿進了一個如夢境般的安寧空間，耳邊是淅瀝雨聲，鼻間是最悉貪的清洌味道。

那是……樓樾上的味道……

蘇流螢鬆開小暖，將手向面前模糊不清的人影，聲道：“是……是你嗎？”

前一刻還在吩咐小暖，讓不要再提起樓樾，可下一刻，他突兀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卻是讓幾近崩潰的蘇流螢，彷彿抓住了最後拯救崩潰心靈的救命稻草，不顧一切的上前，冰涼雙手上樓樾同樣冰涼的臉頰，抖著索著他早已刻腦海裡的冷峻眉眼，歡喜到全戰慄，再次落下淚來，哭笑道：“是你嗎……是你，真的是你……”

子冰涼的手唐突的上他的眉眼，樓樾不自覺的擰起眉頭要將的手打落。

可是，那冰冷纖細、帶著戰慄的指腹到他臉頰的那一刻，他全彷彿被閃電擊中，從頭到腳一陣陣的麻，連帶沉寂的心海里都泛起了層層漣漪，將他怔愣住，竟是莫名的收回擡起的手，捨不得將在他眉眼間索的小手打落……

“姑娘是誰？姑娘……認識我？！”

樓樾低沉渾厚的聲音在淅瀝雨中涼涼響起，深邃如墨的眸定定的看著眼前讓他莫名覺悉心悸的弱子，腦海深快被忘的那道模糊影再次浮現……

聽到他略顯冰涼陌生的聲音，蘇流螢停留在他臉上的雙手一滯。

正在此刻，幾道春雷在頭頂滾滾炸過，巨大的聲響驚得心魂一震，凌而衝的心緒也被驚雷炸得清醒過來。

想到胡狄王對自己說的話，蘇流螢剛剛活起的心又跌落下去，雙手僵滯在樓樾的臉上。

下一刻，終是咬牙將手從樓樾手上收回，低下頭，斂起神間的悲容，聲道：“不好意思……唐突了大皇子……”

“你是流螢？！”

不等把話說完，樓樾看著與紅袖相似的面容，突然想起了紅袖與蕭墨同他提起過的那個‘流螢’，不由口問了出來。

“我是……我是流螢……”

之前聽蕭墨說，胡狄王爲了不讓樓樾想起之前在大庸的事，不許人在他面前提起大庸一切的人和事，所以，蘇流螢一直以爲，樓樾是不知道自己的。

所以如今聽到樓樾問出了的名字，的心一片慄，迫切又慌的看著面前模糊的人影，難道，他想起自己了嗎？

可是，樓樾開口說的話卻是將的心再次凍住了。

“聽說，你是父皇爲了隔離我與紅袖的，特意找來送到我邊的……我不知道之前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但從明日起，我娶了側妃後，你不要再摻雜進我們之間……”

聞言，蘇流螢全一震，心口撕裂的痛起來，低下頭聲道：“這話……是紅袖側妃同殿下說的吧……”

“不是，父皇也承認了。”

樓樾眸定定的盯著面前低眸傷的子，心口驀然收。

看著不停歇的大雨，樓樾將手中的雨傘遞給蘇流螢，冷冷道：“這雨傘借你一用。以後，不要再心存幻想，替——永遠是替，永遠不可能爲真的。”

替永遠是替嗎？

那麼，與紅袖，到底誰是替，誰又是他心頭的那顆硃砂？

眼前的白霧還沒有散去，看他還是一團模糊的影。

悲痛的想，他此刻神間一定是嫌棄自己的吧，甚至是厭惡。

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在空缺他邊的日子，他已將徹底忘，那怕聽到的名字，他還是將當了破壞他與紅袖的替，多麼心痛，多麼可悲……

蘇流螢拼命去按下嚨間再次翻涌上來的腥甜，抖著手去接他遞過的雨傘，冰涼徹骨的雙手卻是不經意的再次到了他的雙手上。

這一次，不等樓樾反應，已是先一步電般將手彈開，嚥下嚨間的腥，聲道：“多謝殿下……我上已淋溼，雨傘還是殿下自己留著吧……”

說罷，再次扶上小暖遞過來的手，輕聲道：“走吧！”

離開他爲撐起的雨傘，冰冷的雨水再次澆灌到上，蘇流螢半邊子都靠撐在小暖上，咬牙往前走去……

後，樓樾撐傘回頭，凝眸定定的看著越走越遠的羸弱影，心裡突然空一片，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心底被掏走了。

邊的隨侍張的看著他，小心翼翼上前道：“殿下，太子殿下還等著你去喝酒呢，咱們快去吧。”

樓樾收看著邊的隨從，冷冷道：“流螢姑娘……有眼疾？”

方纔與蘇流螢近距離的談間，樓樾已發現了眼睛的不對勁，不由擰眉問邊的隨侍。

隨從聞言一怔，囁嚅道：“殿下，流螢姑娘沒有眼疾。不過是生狡猾……故意在殿下面前裝可憐，藉機與殿下親近……殿下，你何時看過哪個姑娘家的，一見到男的就手腳的。所以，真的不是好人，以後說的話，殿下也萬萬不可以相信……”

真的是這樣嗎？

樓樾深邃的眸裡涌過疑——

就算再狡猾，可神間的悲痛與絕卻是真真切切的。他相信自己沒有看錯。

而的聲音……還有的影，爲何那麼悉，比紅袖給他的覺還悉……

快到宮門口前，眼前的白霧終於消失恢復清明，蘇流螢倉忙回頭，顧不得心口撕裂的傷痛，更是顧不得越下越大的雨，回頭朝著方纔與樓樾相遇的地方追去。

想看一看他，看他如今的樣子，那怕他對冷眼相對，那怕他將當可恥的替，也想再看他最後一眼……

可是，空落的宮道上除了淅瀝瀝的大雨，已空無一人，連著殘存在空氣間他的氣息都被雨水衝涮乾淨，沒有留下一的痕跡，彷彿方纔與他短暫的相遇，只是思念狂之下生出的臆想，而他本沒有出現過……

小暖跟著蘇流螢追上來，傷心道：“公主，世子爺他失憶了……那紅袖跟在世子爺邊這麼久，一定會花盡心機的趁機拆散世子爺與公主之間的，所以……所以世子爺纔會說出這樣的話……公主方纔爲何不當著世子爺的面揭穿紅袖的一切，告訴他那紅袖纔是替……世子爺真正喜歡的人是公主啊……”

蘇流螢眸空絕的看著眼前的雨霧，怔吶道：“小暖，我不怪他……他失憶了，忘記了我卻是好的，免得日後兵刃相殘的痛苦……或許從五年前我與他第一次在汴州相遇就是一場錯誤，我與他註定有緣無份，不如讓他就這樣忘記我……”

“我肩負重任，我不能讓父皇的江山沒了，哪怕舍了我的命，我也要守護住父皇留下的江山……我與他，註定要了敵人……”

大雨漸停，蘇流螢盡臉上的雨水，眸定定的看著眼前炫目喜慶的皇宮，面上出釋然的蒼涼笑意。

“在他失去消息的這些日子裡，我一直的心願就是希他能好好的活著。如今，他既然如我所願好好的，我還能有什麼奢求？！”

“而我與他的份，從開始到現在，永遠是敵對著。我與他之間，也永遠橫亙著這樣那樣的仇恨……我與他都努力過，可錯誤就是錯誤，我和他終究是不能走在一起……”

從先前的罪臣之，到如今的大庸長公主，蘇流螢與樓樾的仇恨，早已在二十年前，在上輩人的手裡已是種下。

當他是樓家世子時，他的姑母是的殺母仇人，立誓要殺了他的姑母爲母親報仇，他們之間隔著家仇。

當他了胡狄皇子，他的父皇要爲了二十幾年的仇恨找大庸報國仇。而做爲大庸的和碩長公主，即便沒有被父皇寄於厚，也有責任守護的國土，所以，他與之間如今卻是隔著國恨……

胡狄王說得很對，爲了一個家仇，他爲了背棄樓家，不得已帶兵叛，已是死過一次的人。

而若是日後兩軍對壘，濺沙場，寧願自己死在他的劍下，卻不想看到他爲了自己再死一次……

直單薄的脊背，蘇流螢淡淡道：“回去吧，我們立刻離開胡狄回汴州！“

汴州是胡狄掃中原的必經之路，若胡狄王真要來犯，誓必爲爲父皇守住他賜給自己的城池，守住大庸的邊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