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找到了廟里的師父，師父說這松林里有幾這幾年一直種不活樹，說底下土質不好斷了水似的，我們便去那幾挖，只用了半日功夫便挖了出來。”

王肅指著眼前的土坑，“木匣子已朽爛，上面填埋了石塊，下面尸骨已暴在外，我們挖的時候挖出來好多斷骨。”

土坑有半人深，四五塊石板已被掘出，坑底還有些散落在地的人骨和片褸碎布，戚潯蹲在一旁檢驗已挖出的骨頭和朽木塊，又去看碎布和兩件首飾。

戚潯道：“料是尋常棉料，首飾是銀耳墜和銀鐲子，都不是多貴重之，從人骨來看，骨頭輕，顱骨骨壁薄，眉弓突起不明顯，骨面平整，是子骸骨。”

說至此，忽而瞇眸，順手抓了一把雪往頭骨上蹭，待將表面泥垢蹭掉，便見手中顱骨頂部有一裂，而枕骨左后側還有凹陷，面沉如水，又去看其他肢干骨，竟又發現幾骨折傷，“死者顱骨有兩嚴重損傷，骨折傷亦極多，有可能死前過待，的還要將尸骸帶回去細驗。”

說完這話，一眼掃到了旁邊的木塊和尋出來的釘子，釘子乃是釘木箱所用，戚潯按照已挖出的木塊大概拼合出木箱模樣，隨后有些心驚，“這木箱一尺見方，年人本裝不進去，除非——”

宋懷瑾知道的意思，“除非他們敲斷了的骨頭，將塞進來。”

戚潯著二寸長的釘子道：“尋常百姓家里極有這種木箱，簡陋又費鉚釘，并不實用，看起來像是用來裝貨的，最好找人去問問劉驛丞，看驛站里有沒有這樣的箱子。”

宋懷瑾令蔣銘帶人去問，其他人則留下來等尸骸挖完，因碎骨陷泥里，直到天黑時分才將骸骨找全，眾人回到驛站，戚潯仍在余鳴所住廂房里驗尸。

如今左右廂房共擺了四張長案用作停尸，中堂則為驗尸之地，戚潯將吳越的尸骸移走，將這子尸骸擺上細驗。

“死者高在四尺七寸左右，死亡時應是十八九歲，顱骨上有兩重傷，一為頂骨弧形骨裂，一為左后枕骨凹陷骨折，骨裂當為撞擊傷，推測是死者死前被推搡，而后跌撞在某；枕骨凹陷骨折為鈍擊打傷，舟狀，從傷口的形狀判斷，很像堅的條狀擊打導致，例如鎮紙、燒火鉗，甚至是刀背。此亦似致命傷，枕骨骨折造腦出，會使死者陷長時間昏迷，隨著出量變多，可發展為腦疝而死亡。”

屋外夜漭漭，屋卻是燈火通明，戚潯仔細的拭顱骨，而后道：“也有一種可能，死者被裝箱子之前，或許還只是昏迷。”

宋懷瑾想到那箱子狹小，心底不由一寒，“那若是醒過來——”

戚潯搖頭，“醒過來的幾率不大，死者上還有多骨折傷，有兩也是致命的。”

已將骸骨拼好，此刻指著頸部脊骨，“此為一椎骨骨裂，我推測是死者被著腦袋塞木箱時造，同時，死者腰椎骨亦有和肋骨亦有骨裂跡象，此可能是到暴力捶打所致，這幾骨傷，都有可能造死者死亡。”

“此外，死者右髕骨亦有骨裂跡象，以及足面足舟骨、距骨關節面亦有骨裂，這幾骨傷，我推測是兇手將死者塞木箱，折疊時造的，后來木箱被運往后山，途中跌撞皆可能加重骨傷。”

戚潯言畢又從上至下看了一遍，“骸骨上未留下銳傷，兇手謀害死者時，并未使用刀劍等銳，從骨傷來看，暫看不出先后順序，只是兇手手法暴力大，多為男子。”想到余鳴幾人被兇手謀害，道：“或許兇手不止一個，要將死者塞那般小的木箱，只有一人也極難作。”

這時，忽然拿起了死者的左臂尺骨，“左臂早年間骨折過，有愈合傷，死的時候是十八九歲，那這傷便是在十五六歲時留下的。”

宋懷瑾一聽忙道：“十五六歲左臂過傷，死的時候十八九歲，這樣的人整個蓮花村和李家村也不會多，等南柯回來，我好好問問他。”

雖說眾人心底已覺得此人是吳霜無疑了，可確定骸骨講求證據，戚潯要確保不出差錯才好。

亥時初刻，謝南柯和蔣銘一道回來，謝南柯在李家村和蓮花村走訪了一日，剛回驛站便聽說找到了子尸骨，立刻趕來回稟。

“大人，早前我們懷疑的那幾人在村子里長大，又來驛站為差，經歷都十分簡單，如今也都有親在村里，當年和吳家姐弟關系尋常，并沒有為他們報仇的機。”

宋懷瑾又問：“打探吳家姐弟之時，可聽說過吳家姐姐早年間過傷？”

謝南柯眼底一亮，“的確聽說過，吳霜十五歲的時候摔斷了手，也是那時候遇見的那位跑江湖的老師父，老師父替吳霜接好了手臂，見吳越是個苗子，便想收他為徒，吳越那子，平日里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又膽小怯懦，后來是看在老師父救了姐姐的份上，才以報恩之心跟著老師父去的京城。”

宋懷瑾看向戚潯，“那此人便是吳霜無疑了！”

他又看向蔣銘，“箱子找到了嗎？”

蔣銘從門外提進來一個灰撲撲的木箱，“找到了，你們看看這個箱子像不像？”

戚潯和宋懷瑾走到跟前仔細看了片刻，越看越覺得像，戚潯道：“鉚釘一模一樣，箱木材材質也一樣，這是從哪找來的？”

“在驛站庫房找來的，說這箱子是十多年前前任驛丞買酒留下的，那老驛丞喜好喝酒，便在驛弄了個酒倉，也做招待來往吏之用，劉驛丞說他來的時候，酒倉里還存著幾箱酒，后來陸陸續續喝完了，箱子被拿做他用，如今已找不到幾個了。”

蔣銘手里的木箱比章老伯的竹筐還要小，哪怕吳霜生的瘦弱，他們還是無法想象如何將一個十九歲的姑娘塞進箱子里。

宋懷瑾看著吳霜的尸骸，再看一眼暖閣吳越的尸骨，心底重重一沉，“這姐弟二人乃是被謀殺，而藏尸的木箱乃是驛之，足以證明姐姐是死在驛站之，余鳴、辛原修、祈然，皆是地獄刑法而死，且每一種地獄刑法都有殺生這一罪。”思及此，他忽然道：“辛原修死于喚地獄，喚地獄的罪過還有邪這一條，莫非——”

宋懷瑾看向謝南柯，“你可問過吳霜模樣如何？”

謝南柯忙道：“村子里的人說吳霜生的很是清秀，當年村子里好幾家的孩子想與結親，可想等弟弟有個前程，便一直未答應，如此耽擱到了十九歲也未嫁人。”

宋懷瑾已有不好的設想，眾人也想到此，皆覺心底一涼，吳霜不僅死的凄慘，死前或許還經歷了非人折磨，幾乎難以想象死前的絕。

“大人——祈大人醒了！”

正沉默著，外間卻響起張迅的聲音，他急匆匆的跑到門口，“卿大人，祈大人醒了！”

宋懷瑾神一振，立時舉步去見祈然，其他人一猶豫，也跟了上去，待眾人到了祈然廂房，便看到沈臨已先一步被劉義山請來，正在給祈然問脈。

見宋懷瑾來，沈臨道：“是疼醒的，堅持不了多久，要問什麼現在問最好，驛站沒有更好的藥，接下來還是要他自己支撐住。”

宋懷瑾立刻走到榻前，“祈大人？你們當年對吳家姐弟做了什麼？”

祈然面上出幾個孔，傷的眼睛敷了藥，只有那只完好的眼睛虛虛睜著，聽見宋懷瑾的話，祈然眼瞳了，而后便語聲嘶啞的道：“走……送……我走……”

聽出他話意，宋懷瑾一擰眉，“你還想走到哪里去？你現在告訴我們當年發生了何事，我們抓住兇手，他便沒法子尋你報仇，你若不說，即便我們想保護你，也可能會被兇手尋到機會，你是說還是不說？”

祈然嚨里嗬嗬，好似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咽一般，他眼珠微，轉而看宋懷瑾后的楊斐，“走……我……走……”

楊斐苦著臉道：“如今大雪天，如何送你走？你傷勢太重，極可能在路上出事，你莫不如說說兇手何種模樣！”

楊斐更急于知道兇手樣貌，祈然又了兩口氣，“薛……明理……”

“確定是薛明理？他長什麼樣子？”

“不清……是他……當年……跑……”

他言辭斷續，宋懷瑾甚至未明白是何意，“你是說未看清？未看清你怎麼知道是他？當年是十二年前？跑什麼？”

祈然是被疼醒的，渾冷汗直冒，宋懷瑾問的急，他的意識卻在消弭，只是口中仍然不停的道：“走……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