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旁王肅打趣道:“再過幾日,只怕要該去長肅侯府了吧,聽說那兩家舊宅,已開工數日,往后王爺就得換一住地。”
宋懷瑾忙去看戚潯,“可是真的?”
戚潯彎道:“是真的……”
話說至此,戚潯言又止道:“大人,再過月余,卑職也要換一住地了,不過到時候,大理寺的差事還是一樣的辦。”
此言一出,在場幾人俱是變,宋懷瑾驚訝道:“什麼?你這就要換地方?還沒有三書六禮,你為何就要換地方?莫非……莫非王爺是納你為妾之意?”
周蔚忍不住道:“就算是王府妾室,也只是妾室而已,戚潯你可想好了?”
戚潯聽得一呆,很快又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們誤會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事有些復雜,如果我說,我其實并不姓戚——”
眾人疑問地看著,戚潯想著瞞了大家兩年,總不好最后一刻才表明,于是著頭皮道:“其實,我是永信侯府的小姐,也就是衛家后人。”
宋懷瑾幾人先是一愣,繼而面面相覷,忽然,周蔚先忍不住地笑出聲來,“好你個戚潯,這樣的話你都說得出來,你是衛家的小姐?那我還是陸家的公子呢!”
大家哄笑起來,宋懷瑾也無奈搖頭,“你這是知道近些日子大家都在等著那兩家后人面圣恢復份,所以拿此事來逗我們?鬧歸鬧,你王府做妾室這事,我還是不太贊,只不過,王爺份尊貴,這難我們也明白,你放心,就算你為妾室,我們也不會待你有半分輕視。”
戚潯聽得哭笑不得,“大人不信便不信吧,往后你們便會知曉。”
見一本正經的,周蔚笑道:“沒錯,騙人就得這樣臉不紅氣不,還得將這套說辭堅持到底,你這樣子,我怎麼樣也要相信那麼一兩個字吧——”
他這話又逗得大家發笑,這時,外頭進來個守衛,“戚潯!臨江王來了,說是來接你——”
一聽傅玦來了,眾人面一肅,戚潯便對宋懷瑾道:“大人,今日卑職要休假半日,還請大人準許。”
宋懷瑾隨一道出去,其他人也都跟了上,到了此時,宋懷瑾還在道:“你便是做妾,也得是貴妾,也需要人上門的。”
戚潯笑意明燦,“知道了大人!”
說話間出了衙門大門,戚潯利落爬上馬車,這時傅玦掀開簾絡,出來的大理寺眾人都連忙行禮,傅玦笑著道:“宋卿對本王是否有何誤會?本王從無納妾之意。”
宋懷瑾老臉一紅,未曾想到門之語被傅玦聽見,傅玦又道:“等戚潯喬遷新居之時,請大人上門飲宴。”
宋懷瑾一臉瞇瞪,眼睜睜看著馬車遠去,某一刻,他忽然猛拍周蔚肩頭,“去,騎馬跟上去看看,看看王爺和戚潯是去何的!”
周蔚莫名,“為何去看?”
宋懷瑾踢了他一腳,“讓你去你就去!”
周蔚無法,只得催馬跟上,宋懷瑾不知想到什麼,神有些凝重,站在門口也不,足足等了兩炷香的時辰之后,才等到周蔚返回。
周蔚跳下馬背,一臉驚嘆道:“大人,王爺是帶著戚潯宮的,他們到了宣武門之時,等了片刻,又等來一輛馬車,你萬萬猜不到馬車上是誰,下來的竟然是巡防營的江校尉,還有個姑娘,我瞧著,似乎是廣安街長福戲樓的那位玉凝霜姑娘——”
周蔚匪夷所思道:“他們后來一起宮了!這是怎麼回事?”
宋懷瑾聽得面幾變,“我聽說,今日是陸家和衛家后人宮面圣之日,戚潯說的,只怕是真的……”
……
崇政殿中,傅玦將戚潯三人這些年來的經歷寫文書奉給建章帝,以達驗明正之效,建章帝一看戚潯和江默,竟都了京中衙司,當下神有些復雜,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孫律,便見孫律面也沉得厲害。
孫律猜到戚潯是哪家后人,卻沒想到竟然是衛家小姐,而江默這個在他跟前晃悠的巡防營校尉,竟然是陸家公子。
他們都安然無恙的藏在他眼皮子底下,這個念頭令孫律十分生氣。
待建章帝問起戚潯仵作之職時,孫律道:“當時驗尸之時,拱衛司上下都在旁監看,旁的不說,此事上絕無差錯,陛下大可安心。”
事已至此,建章帝也只得認了,他本就大赦三家,如今見各有差事,且都是位份不高的差事,也懶得再,一番大義凜然的說辭之后,又頒下許多賞賜,如此便將幾人送出了殿門。
他們剛出宮門,幾人恢復份的消息便不脛而走,至日落時分,幾乎整個京城都在謠傳他們四人的故事,傅玦的生平早就被津津樂道過,如今被議論最多的,便是在衙門當差的衛家小姐和陸氏公子。
當天夜里,傅玦帶著三人歸府,先給簡清瀾請了安,又留三人在府中用晚膳,簡清瀾難得與眾人同桌用膳,席間很有些嘆。
賜下的三座府邸,陸府簇新,江默與玉娘很快便能搬新府,永信侯府和長肅侯府卻還要修葺月余,說得新年之后才能遷居,簡清瀾有心令戚潯搬王府暫居,戚潯忙以不合規矩為由婉拒了。
兄妹四人苦盡甘來,這一夜圍爐夜話,又都飲了幾杯薄酒,至夜半時分,外頭忽然飄起大雪,便都被簡清瀾留在府中夜宿,先安排江默和玉娘歇下,待回到正院,便聽聞傅玦將戚潯帶回了自己院中,略一猶豫,到底沒再跟過去。
前幾日下的積雪還未化,今夜又添了一層新雪,目之所及,皆是銀裝素裹,戚潯面頰緋紅,腳步虛浮,一手提著燈,一手去接紛揚的雪花,踉踉蹌蹌地走在雪地里,每一次傅玦以為要摔下去的時候,卻又穩穩的站了住。
“王爺,我好高興啊——”
一個旋站定,擺在雪地上劃出一道淺痕,上的斗篷也歪了,口齒不清地道:“終于等到了這日,待給父親母親,還有哥哥立下冠冢,便總算真的告他們在天之靈了。”
微微轉看向東北方向,“侯府就在那里,前日進府門之時,我只覺侯府實在闊達的很,還、還不及師父留給我的院子看著舒服。”
傅玦上前將人攬在懷里,“自然不會令你一個人住在那里,如今看著空,將來總會有人丁興旺之時。”
戚潯有七八分醉了,仰著頭問傅玦:“等我們的孩子為永信侯之后嗎?”
戚潯的腰細如柳枝,傅玦居高臨下地著,看見微張的間呵氣如霧,又見面頰薄紅,眼瞳水潤晶亮,他頭難耐地滾了一下,“不錯,你記很好。”
戚潯角越揚越高,“王爺說的話,我都記得住……”
傅玦哪里還忍得住,低頭便覆上嫣紅的,戚潯眼瞳驟然一瞪,手中燈盞“吧嗒”一聲落在了地上,燈油灑出,燭頓滅,四周忽而一片漆黑,只剩下遠的昏朦朦朧朧地映出漫天地雪絮。
“燈籠,燈……”
息的間隙,戚潯忍不住道此話,語聲貓兒一般,又著幾分慌。
傅玦笑,“滅了更好。”
戚潯“嗚嗚”兩聲,神識皆被傅玦上的龍涎香氣息籠罩,窸窸窣窣的落雪聲中,只有兩行腳印的雪地上映出一雙纏依偎的影子。
……
三家陵園修好,正是在小年前后,臘月二十三當日,兄妹四人相約前往祭拜,同行的還有十多舊仆,一路上浩浩行了數量馬車。
江默和玉娘同乘一車,他二人知曉傅玦與戚潯早生誼,反覺欣然,只待二人何時定下婚儀,也算在冤報仇之后迎來一件喜事。
待到陵園,將幾家長輩齊齊祭拜一遍,直至日頭西斜,方才踏上歸程。
已至歲末,城外皓雪千里,城人熙攘,永信侯府和長肅侯府煥然一新,一行人繞道去看了看兩府進展,又同回臨江王府過小年。
幾位主子,再加上十多舊仆,王府有這般熱鬧時候,如今戚潯和玉娘來王府走多了,簡清瀾也不再若往日那般深居簡出,小年的宴席,竟是親自張羅,待宴過三巡之后,閉的府門忽然被敲響。
不多時門房上的小廝快步進來,“夫人,王爺,宮里送來消息,說……太后薨了。”
太后纏綿病榻三月,飽折磨,終于在這個闔家團圓的小年夜咽了氣。太后薨逝是為國喪,滿朝文武皆要為其服喪,但江默與戚潯位卑,傅玦又在歸府后多日不掌實權,反倒逃過了這遭,只有簡清瀾在出殯那日至宮門前哭喪。
國喪期間宴樂,建章六年的除夕、建章七年的春節與上元節,就在為太后治喪的一片哀寂之中,波瀾不驚地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