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鼻尖懸著凄艷的淚,繃的下頜微微抖,將嘶啞的話語字字磨碎了從齒出,“你們知道該如何做。”
殿中跪著的幾名宮人侍,是撞見“太子遇害”的目擊證人。
如今大玄憂外患,風雨飄搖,皇后娘娘要瞞住太子之死,他們便只能……
太監朝著太子磕了一頭,而后毫不遲疑咬舌自盡。
兩名宮亦提起,墻而亡。
太子殿下對們有再造之恩,與其讓自己淪為真兇的把柄,們寧可追隨主子而去,將這個永遠地帶到地底。
流螢本也該柱而亡,可關鍵時刻,被魏皇后一把拉了回來。
“求娘娘賜死奴婢!”
淚水浸流螢的面頰,毫無生念,“奴婢無茍活于世,但求一死!”
“你是太子的宮婢,若也死了,反倒起疑。”
魏皇后閉了閉目,竭力遏止住發的呼吸,“留下來吧,替本宮穩住這半個月。”
半個月后如何,皇后娘娘沒有說。
轉看著榻上永久沉睡的兒子,以指一寸寸廓,像是要將他的樣子永遠地印刻在腦海中,而后艱道:“東宮突發惡疾,病亡兩宮婢,兩太監……”
殿中只躺了一名太監,皇后娘娘卻說是“兩太監”,難道是要將太子殿下的尸首打扮太監的模樣,運出宮下葬?
流螢心若刀絞,太子殿下風霽月的一個人,怎麼能……怎麼能和太監一起草草埋于葬崗!
可是,們沒有別的選擇。
東宮衛皆有戶籍份記錄在冊,即便意外故也要通知家屬前來認領,軍一查,便能查出端倪。唯有太監份卑微,偶爾病死幾個也如草芥一般,無人在意。
夏末炎熱,殿下的保存不了多久,這是唯一的辦法。
悲涼,而又殘忍。
流螢面朝太子殿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直至鈍痛漫過心頭的銳痛,以額地,長久不起。
那個干干凈凈笑的溫和年,就這樣換上侍的靛藍布袍,面上抹著黑灰,夾雜在那群“病死”的宮人侍尸首中,被運出宮門,草草埋于西山之上。
無棺槨,無供奉,無名無姓無碑。
一夜之間,皇后娘娘原本油黑的鬢角生出了銀,形清減了不。熬著拉滿的眼,忍著裂心之痛,以“仇醉叛變,東宮衛失察”之由撤換了東宮上下所有宮侍,換上另一批毫不知的新人。
只有流螢是個意外。
可對于來說,活下來未必不是一種殘忍。
流螢時常想,是不是因為太子殿下太好了,好到上蒼不忍見他在人間歷劫苦,所以才早早地將他召回了天上。
沉默著整理太子殿下留下來的詩文字跡,看到那句“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1”。
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多麼應景的一句。
心臟驀地絞痛。
流螢跌坐在地,將這張墨香未散的紙張按在心口,咬著失聲痛哭。
的月亮隕落了。
從此再也沒有一抹溫的月,照亮黑暗中卑微的流螢。
寢殿閉了半個月的門就在此刻被人打開,一道纖細的影踏著月走了進來。
影在臉上褪去,看到這張悉的臉,流螢怔怔滾落淚水,抖的幾度翕合,小心翼翼道:“殿下……”
出手,像是要這縷幻境般,卻不妨到了一片真實的料。
“將我扮趙衍。”
的聲音沉靜輕啞,抿道。
眼角沒有淚痣,氣也沒有久病的蒼白。
流螢總算能確認,眼前這個人不是太子殿下,而是他的雙生同胞妹妹——長風公主趙嫣。
相久了,流螢能清楚地分辨出來,長風公主與太子殿下氣質的不同:太子的目溫似水,公主的眼睛里卻仿佛藏著不屈的烈焰。
但他們兄妹倆都一樣,外剛,永不屈服于黑暗的吞噬,不余力地提燈照亮周遭踽踽獨行之人,使他們自發擰一繩。
皎月隕落,而朝東升,終將天大亮。
流螢仍會時常想起太子殿下,想起那個愿效拂燈夜蛾、卻倒在黎明之前的年,心中彌漫淡淡的哀傷悵惘。
如若可以,愿用來世換太子殿下此生。
九天神佛保佑,愿太子殿下平平安安重活一世,親友俱全,無病無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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