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愁眉不展,長吁短嘆,“我看甜兒是真心想跟咱家的串子,如今寧可挨打都不接客了,可那老鴇實在可惡!”
麻子看著難,私下里勸串子放棄,桑甜兒再好看,可不是他們這種人能想的。
串子臉晦暗,坐在院子的門檻上,抱著腦袋,整宿整宿地不睡。
屋,小六躺在榻上,蹺著二郎,捧著他的寶貝小鏡子,嘿嘿地直笑。
小鏡子里正在放一幅幅畫面,全是那個深夜他的杰作。相柳的臉上被他畫出了九個頭,睜著冰冷的眼睛,如利劍一般看著他。
小六對著鏡子,彈相柳的頭,“讓你兇!讓你兇!”彈完了,他抹了下鏡子,所有畫面消失,小鏡子恢復了正常,除了看上去比一般的鏡子更致一些,完全看不出能記憶過去發生的事。
這面看似普通的鏡子實際是用狌狌7魂鍛鑄而。大荒有異狌狌,天生就有窺視過往的能力,但窺往見未都是逆天之舉,因為狌狌的這個逆天之能,它們修煉十分不易,所以狌狌妖極難到,而用狌狌妖的魂鍛造的鏡子更是古往今來只此一面。因為用狌狌魂所鑄的神一定要狌狌在被煉化時心甘愿,沒有一怨恨,才能重現往事,可想而知沒一個狌狌妖在承殘酷的鍛造之痛死去時會沒有一怨恨。
小六把鏡子收好,雙手叉放在腦袋下。
那夜之后,已經幾個月了,相柳一直沒有出現。那麼多人找他的麻煩,他不出現是正常,如果出現,小六也明白自己活到頭了。小六一直在心里祈禱,多一些人找他麻煩吧,最好忙得他完全忘了清水鎮上還有個玟小六。
但是,現在……唉!
白羽金冠雕球幻化的小白雕從窗戶外飛了進來,趾高氣揚地落在小六面前。
小六對它說:“看到你這副拽屁的樣子,我就想拔了你的,把你左半邊烤著吃,右半邊煮著吃,吃完的骨頭再喂狗。”
球朝小六撲過來,小六抱著頭,滾到榻下,“和你主子說,我要見他。有正經事。”
球惡狠狠地盯了小六一眼,展翅飛了黑夜。
小六覺得不能在屋子里見相柳,同一個環境會讓他想起上次的辱,很容易激發兇。
小六出了門,沿著河往上游跑,一直跑出了清水鎮,進了茂的山林。百度,更多好看小說免費閱讀。他沿著一棵五六人合抱的大樹攀援而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下。
樹很高,能居高臨下地俯瞰一切,山林簌簌,西河蜿蜒曲折,如一條閃爍的銀帶,流淌出婀娜多姿。如果不是冬天,如果不是寒風吹得,一切很完。
他來了!
小六抬頭看去,白雕馱著相柳從圓月中飛來,白白發,從九天飛下,若雪一般,輕輕地落在了小六旁。
小六說:“三個選擇,可以我四十鞭,可以把我從這里踢下去,還可以聽我說正事。正事!”
相柳問:“洗過澡嗎?”
小六依舊油舌,“洗刷得很干凈,就等大人臨幸了。”
相柳一手扣住小六的肩,伏下頭,小六很溫順地頭微微后仰,相柳的尖牙刺他的脖子,吮吸著他的。小六沒有閉眼睛,而是欣賞著月亮。
相柳真是沒客氣,小六的頭漸漸地有些發暈,“你打算一次吃干凈啊?雖然你有九個頭,可沒聽說你有九個胃啊!不能剩下點下次吃嗎?”
相柳的著他的脖子,對著那個直和心臟相連、維系著生命的管。“你說我什麼時候該咬斷這里?今夜如何?”
小六趕狗地出謀劃策,“今夜不好,值此良辰景,對月談心何等風雅。殺我這種煞風景的事不如等到我真想殺了你時。”
“你難道不想殺了我嗎?”
“不想!”小六微笑起來,“你明明知道我不想殺你,更不會殺你。”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應該恨我。”
“你不知道就敢傷時來見我?你真把我當小白兔啊?還是你九個腦袋在打架,犯傻了?”
相柳咬他,打算繼續進食。
小六趕說:“我寂寞!”
相柳的著他的脖子沒。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記恨你,也一點不想殺你,因為我很寂寞。那時候,我得了一種怪病,躲在深山里,好幾年沒有見到人,我和花草說話,它們不理我,只有風和它們玩時,它們才跳舞;我和猴子說話,猴子一直想逃,逃不掉竟然想撞巖壁自盡。后來,我到一個蛇妖,它很想吃了我,差點把我的一條咬斷,可是它能聽懂我說話,對我的每個作都有反應。我明知道很危險,可依舊忍不住,時不時跑到它面前晃悠,氣得它發狂……有了它,山里的日子再不寂寞。”小六咕咕地笑,“時間長了,它發現我越來越狡猾,吃不到我,想離開。我為了留下它,把它下的蛋給吃了。這下我們可結了生死仇怨,它不離開了,追在我屁后面想殺了我。”
小六看著頭上的月亮,眉梢眼角有了難言的寂寥,“都說得上蒼眷顧的是神族,可我看是人族,他們一切都和神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們的壽命短。可你看那月亮,千年前就是這個樣子,再麗的景,天長地久了也是乏味!”
“那條蛇,后來?”
“死了!”
“你殺死的?”
“不是,狐族的王。”
“九尾狐?”
小六閉上了眼睛,“九尾狐想抓我,蛇妖認為只能它吃我,它擋了那只惡毒狐貍的路,所以……就死了!”
相柳輕聲笑,“有意思,那只狐貍呢?”
“被我殺了。”
“你有這本事?”
“他應該一捉住我就殺了我,可是他被仇恨和貪婪蒙蔽了眼睛,用各種各樣的寶貝養著我,我吃很多很惡心的東西,想把我養得時,再吃了我,用我的靈恢復他失去的功力……哦,我忘記告訴你了,他其實已經不是九尾狐了,而是八尾,他的尾被剁掉了一,元氣大傷。他養了我三十年,就要大功告,可那天他不小心,在我面前喝醉了。”
“他把你養在籠子里?”
“嗯。”
相柳沉默了一瞬,手在小六的脖子上挲,“我是排解你寂寞的蛇?”
小六笑,“誰知道呢?也許我才是逗你趣的蛇。”
相柳放開了他,“正事!”
“東槐街上的娼館是你們的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
“串子想娶那里面的一個娼。”
“你想求我幫你放人?”
“那娼館是你們的嗎?”
“娼的名字。”
“看來不是你們的,我也覺得這種刁難不像你的行事風格。”小六咧著笑,眼睛里閃著賊溜溜的,“不用你幫我,我去求另一個人幫忙。”
白雕球飛來,繞著樹打轉,相柳輕飄飄地躍起,落在了雕背上,“這就是你的正事?”
“呃……串子的親事很重要……啊——”
小六坐的樹枝被砍斷,小六跌下。
噼噼啪啪,和樹枝不停地撞擊,雖然緩解了下墜的速度,同時也把小六撞得吐。
砰——小六終于直地砸到了地上,濺起一團煙塵。
球樂不可支,在低空盤旋著,嘲笑小六。相柳立在雕背上,微笑著說:“你充其量就是那顆任人隨便吃的蛇蛋!”
球呼嘯而上,相柳離開了。
小六緩了半晌,才強撐著坐了起來,可頭也暈,眼也花,痛得本走不了。
被驚醒的松鼠探頭探腦地看他。
小六笑瞇瞇地對它們說:“看什麼看?看我出丑啊?我可沒出丑,我這是用小換大,至下次見了那魔頭,他不會想死我了……”
天還未亮,十七尋了過來。小六在一堆斷裂的樹枝中,蜷著子酣睡,一狼狽,角卻噙著笑。
十七蹲下,小心翼翼地摘下他頭臉上的干草枯葉。小六的脖子上有兩個齒痕,隔著領,半半。暗紅的痕,勾勒出約的形。
小六眼皮微微一,“十七?”他睜開了眼睛,對十七無賴地笑,“我又走不了了。”
十七背起了他,小六溫順地伏在他背上。
小六休息了三天,待拄著拐杖能走時,他讓老木做了些菜,請軒來喝酒。
軒如約而至,小六熱地給所有人都倒了酒,老木和串子喝了兩碗,子往后一翻,昏睡了過去。
軒微笑地看著小六,十七安靜地坐在一旁。
小六對軒說:“請你來,是有事相求。”
“請講。”
“串子想娶桑甜兒,想麻煩你通融一下。”
軒不說話。
小六誠懇地說:“我知道也許有些淺言深,但這是串子的終大事,所以我只能厚著臉皮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