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也知道自己失禮了,心里嘆自己果然是沒有教養,上不得大場面。上前幾步,面朝顓頊和馨悅彎行禮,本是表示請罪的恭敬作,可抬起頭時,小夭想到只有顓頊和馨悅能看到的臉,心念一轉,卻是對顓頊和馨悅做了個鬼臉,無一恭敬,更無一請罪的意思。馨悅的手一抖,琴弦斷了,琴聲驟止。恰好顓頊看到小夭,驚愕下也忘記了吹簫,倒好像兩人同時停止,誰都沒顯得突兀。
顓頊定了定神,問道:“你怎麼來了?”
小夭低下頭,很是恭敬地說:“外祖父種的櫻桃提前了,知道陛下和眾位娘娘在過節,特命我送一些過來。”
苗莆上前,把一籃子櫻桃奉上,侍接了過去,躬聽命。顓頊說:“是祖父的心意,都嘗嘗吧!”
侍忙給每位娘娘都分了一小碟櫻桃。
黃帝自從避居小月頂,從未來過紫金頂,也從未召見過任何一個他的孫媳婦,只有王后偶爾能去拜見。眾位妃嬪得了這份意外的賞賜,都十分驚喜,一個個妙語連珠,又要贊好吃,又要謝黃帝,還要謝謝送了櫻桃來的小夭。當然,最最要的是做這一切時都是為了讓顓頊留意到自己。一時間,滿園鶯鶯嚦嚦、燕燕喁喁,真是櫻、面、目如水、腰似柳,一派婉轉旖旎。
小夭微瞇著眼,笑看著各位人。顓頊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心里卻不自在起來,就好像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被小夭正好逮住了。他看了眼邊的侍,侍說道:“時辰不早了,各位娘娘也該歇息了。”
所有妃嬪都沒有意外,黑帝看似隨和,實際很清冷,對宴飲歡聚并無興趣。每次宴會,要麼來得早、提前離開,要麼來得晚,讓宴席早點散,從沒有耐從頭玩到尾。
眾位妃嬪行禮告退,顓頊把剛才用過的簫遞給馨悅,微笑著說:“麻煩王后收好。”所有妃嬪深深盯了馨悅一眼,低下了眼眸,將各種不應該流的緒都藏了起來。
馨悅笑意盈盈,雙手接過了簫,只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苦難言,幾乎想大:難道你們瞎了嗎?都看不見嗎?他本不是寵我!他只是利用我,讓你們忽略了,小夭一來,他就解散了宴會,讓你們日后一想起這場宴會,忘記了其他,只會想起他和我在宴上琴簫合奏,還宴后贈簫。你們這幫瞎子!他保護的是被他一直藏起來的人啊!你們要嫉妒、要仇恨,也該沖著!可馨悅什麼都不敢說,只能屈行禮,謝過陛下后,禮儀完地退下。
馨悅明知道不該再去看,卻又無法克制,刻意落在所有人后面,兜了個圈子,借口尋找掉落的香袋,往回走去。待走近花蔭畔,馨悅不敢再靠近,聽不到顓頊和小夭說什麼,只能看到,溪水邊,兩人并肩而行。
馨悅仔細地回憶過往,自從嫁到紫金頂,竟然從沒有和顓頊并肩而行過。不管任何時候,都會微微落后顓頊一步,想不起來究竟是顓頊的威嚴,還是的不敢僭越,讓如此做,反正不知不覺中已經了習慣。連王后都不敢真和顓頊并肩而行,其他妃嬪更不敢。大概正因為整個紫金頂上都沒有人真能站在顓頊旁,馨悅從沒覺得自己“微微落后的一步”有什麼問題。可今夜,突然發現,原來,顓頊是可以與人并肩而行的。
顓頊走得沉穩從容,小夭卻時而走在草地上,時而在石塊上一蹦一跳,但不管小夭是快還是慢,顓頊總是隨在旁。小夭踩在一塊長滿青苔的石頭上,腳一,子搖搖晃晃,就要跌進溪水里,顓頊忙手拽住。人是沒跌進溪里,一只腳卻踩在了溪水里,裾都了。顓頊自然而然地蹲下,起小夭的裾,幫小夭把掉的子擰干。
小夭彎下腰,一手扶著顓頊的肩膀,一手掉了鞋,顓頊起時,順手拿了過去,幫小夭拎著。小夭指著溪水,不知道在說什麼,顓頊搖頭表示不同意。他的坐騎飛來,顓頊拽著小夭躍到了坐騎上,向著小月頂的方向飛去。
藏在暗窺的馨悅想要離開,可全沒有一點力氣,勉強行了兩步,腳下一個踉蹌,狼狽地跪在了地上。馨悅覺得這一刻的覺,就好像小時候突然得知并不是風無限的尊貴小姐,而只是一個質子,隨時都有可能被殺掉,又冷又怕,看似擁有一切,其實一個不小心,自己擁有的一切剎那都會消失。
曾經,以為顓頊風流多,擔心自己不得不一輩子忍他常把新人換舊人,可真嫁到紫金頂后,才發現顓頊對人其實很冷淡,一心全在國事上,待并不溫存,可待別的人也不溫存。只要不犯他,他一直很給面子,一直在所有妃嬪面前給予王后的尊重。以為顓頊就是這樣的無,反倒放下心來,可是當心里藏了那個猜測后,一日比一日害怕,害怕顓頊既不是多,也不是無,他只是把所有都給了一個人。
顓頊把小夭保護得太嚴實,觀察了幾十年也所見不多,可數十年來,顓頊風雨無阻地日日去看小夭;他允許小夭砸傷他的臉,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著傷痕時,眼都是痛楚思念;他能心甘愿地為小夭擰拎鞋……紫金頂上的人斗來斗去,但們不知道顓頊陪伴時間最長的人不是紫金頂上的任何一個人,而是小夭。為王后,也最多一個月見一次顓頊,可只有小夭,日日都能見到顓頊。
當年,嫁給顓頊時,馨悅認為自己獨一無二。的自信并不是來自自己,而是背后的神農氏、赤水氏和整個中原,可后來有了阿念,所有的,阿念都有,甚至比更多。阿念以整個帝國做嫁妝,嫁給了顓頊,所有人都勸接,甚至是哥哥去五神山向白帝提親,幫顓頊求娶阿念為王后。不得不接,因為無法抗爭。
對阿念,馨悅有怒有妒,卻無怕,阿念會永居五神山,只有王后之名,并無王后的實權,對并無威脅。有時候,馨悅心里會不屑地想,就阿念那樣子,即使給了王后的實權,哪里會做呢?白帝也算對自己的兒有先見之明,不讓丟人現眼。但現在,馨悅真的害怕了。隨著大荒的統一,隨著顓頊帝位的穩固,隨著顓頊刻意地扶植中原其他氏族,神農氏對顓頊而言,重要已經越來越淡……顓頊能允許小夭砸傷他的臉,能為小夭擰拎鞋,但凡小夭所要,顓頊會不給嗎?到時不要說什麼寵幸,只怕連王后的位置也岌岌可危。
馨悅悲哀地想,甚至不用小夭主要,就如今夜,只要小夭出現,顓頊就會讓所有妃嬪都離開,他想要給小夭的是他的全部!馨悅很清楚,自己想除掉小夭的念頭很可怕,如果被顓頊發現,后果難以想象,可如果不除掉小夭,后果會不可怕嗎?真到了那一日,會比現在更可怕!
自上巳節去過紫金頂,小夭就一直等著馨悅的反應,可馨悅竟然一直沒有反應。小夭糊涂了,難道不是馨悅?那次去紫金頂還被顓頊狠狠訓斥了一頓,難道白挨罵了?
四月末,顓頊去高辛巡視,離開前叮囑小夭暫時不要去醫館,等他回來再說,如果悶的話,就在神農山里轉轉。
小夭答應他一定會小心,保證絕不會離開神農山,顓頊才放心離去。
小夭接到了離戎妃的請帖,邀請五月初五去神農山里放燈。請帖里夾了一張圖紙,解說花燈該如何制作,不像高辛的花燈,燈口開在上面,離戎妃注明,燈口一定要開在下方。請帖里還特意寫明是很好玩、很特別的放燈,請小夭一定要來看看。
離戎妃在紫金頂上是中立的勢力,既不反對王后,也不支持王后,肯定不會幫馨悅做什麼,反而因為離戎昶和璟的親關系,小夭和離戎妃對彼此很友善,可并無深,小夭搞不懂為什麼會突然接到的帖子。
小夭想了想,決定去看看,正好也很多年沒有過放燈節了。
傍晚時分,小夭帶著左耳和苗莆出發了。
左耳還沒學會駕馭天馬,又被苗莆狠狠嘲笑了一番,但嘲笑歸嘲笑,苗莆教起他來卻格外認真仔細。
小夭坐在云輦里,看著他們倆肩并肩坐著。左耳嘗試地握住了韁繩,卻力度過大,勒得天馬不滿地嘶鳴,弄得云輦猛地顛了幾下。苗莆一邊嘲笑,一邊握住了左耳的手,教他如何控制。隨著天馬的奔馳,苗莆的子無意中半傾在左耳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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