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海鮮燴飯突然失去了香氣。

 蘇稚杳含住勺子，冥思苦想，賀司嶼待會兒是不是準備把趕下去，這回要找個什麼理由呢。

 賀司嶼睡前有到書房看會兒書的習慣，他洗過澡，走出主臥，就看到抱著那碗海鮮燴飯，盤窩在沙發里。

 他住的地方，電視常年不用，此刻卻正放著一部配樂唯的電影，二窈黏在邊自娛自樂地打滾，玩兒得開心了，一會兒咕嚕一會兒喵嗚地。

 四周有種從默片年代有聲時期的覺。

 就是這姑娘不知道在發什麼呆，路上還哭肚子，吃到了，又握著勺子也不，一口飯鼓在兩腮半天不咀嚼，碗里的都快要涼了。

 “吃完自己把碗洗了。”

 他沉沉出了一聲，蘇稚杳思緒驀地拉扯回現實，過去，男人已去往書房，只看見他黑睡袍下寬肩窄腰的背影。

 書房門輕砰一聲合上，他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讓吃完走人的意思。

 蘇稚杳呆怔幾秒，慢吞吞嚼了幾下飯。

 他是還不知嗎？

 蘇稚杳就這麼在賀司嶼這里住了幾天，這些天，賀司嶼沒提過這事，蘇稚杳才漸漸放下心，當他可能真的不知。

 期間，楊叔每天中午送到琴房，下午跟著saria練琴，再自己溫習到夜深，賀司嶼結束工作，順路會接回去。

 公司的行程蘇稚杳任得全鴿了，前不久剛鬧得出走，蘇柏也不能在這節骨眼多勸，都是自己人，于是和程娛協商，暫時由著去。

 不再需要應付那些，蘇稚杳就給小茸放了長假。

 枷鎖解縛，日子過得前所未有的舒坦。

 只是那天起，京市冷不防迎來一段異常氣象，強暖空氣突襲，氣溫詭異地升高到一個反常的度數，分明是冬末，空氣里卻是一子春夏的熱，人悶燥得難。

 乎乎地熱了幾天，一陣強冷空氣像是不服氣，突然殺了個回馬槍，兩強流勢力相撞，較量之下，京市又被打回了寒冬。

 驟然降溫的那天，賀司嶼回了港區。

 不知為何，他一走，那天下午京市又是打雷又是暴雨，不過三點，天就暗得不像話，氣象臺預報說，因熱冷空氣替，引起強對流，京市將有持續的雷雨天氣。

 琴房里，線弱得詭異，saria走近落地窗，怨嘆這糟糕的天氣。

 蘇稚杳坐在鋼琴前，癡癡著落地窗外的電閃雷鳴，心跳莫名其妙在加速。

 演奏會那日，京市的雨還淅淅瀝瀝地下著。

 港區倒是風平浪靜。

 別墅私宅，開放花園式庭院，清之下，草坪亮得青翠，一只穿軍用防護服的羅維納犬趴著曬太，魚池落著簌簌的跌水聲，四下沉浸在一片安寧中。

 池邊兩張藤木椅，圓幾一壺單株茶。

 周宗彥闔目眼皮上日的融融暖意，雙大開癱躺著，嘆:“休假就系舒服。”

 沒得到回應，他睜眼去看。

 邊那人翹著，落地的右腳有一搭沒一搭地踩著拍子，目逆著日頭，杳遠虛攏，不知看什麼看得出神。

 周宗彥挑笑:“想蘇妹妹了？”

 賀司嶼眉梢微不可見一，冷冷淡淡斜睨他，握茶杯的手略抬起，作勢要潑過去。

 周宗彥擋手躲了下，結果反而笑得深了，調侃的語氣更濃:“鐘意就主追嘍，你賀老板，還能搞唔掂一個妹妹仔？”

 賀司嶼薄抿線，面無表把茶杯擱回圓幾，涼涼地說，沒這回事。

 “口是心非。”周宗彥故意拖腔拉調，搖著頭嘆氣。

 賀司嶼不慍不火:“你要真閑過頭，走去揾嘢做（去找點事做）。”

 話音甫落，周宗彥的警務通接收到急傳呼:“周sir，尖沙咀碼頭發現境外可疑。”

 周宗彥登時一個彈坐起。

 “立刻組織警力，備巡邏船，我十分鐘到。”周宗彥吹響口哨，那條羅維納警犬立刻奔至他腳邊，趕著離開前，他猙獰地甩某人一句:“算你狠！”

 賀司嶼淡勾了下，沒送他。

 閉上眼，庭院里水流的白噪音聽久了，他非但沒有定下心，甚至莫名有些恍神，腳下的拍子還在打著，只是節奏逐漸出不耐煩。

 擱在圓幾的手機響起幾聲。

 賀司嶼沒有馬上去看，過片刻才不不慢出胳膊，手機拿到眼前，看到是蘇稚杳的短信。

 先是發了一張京劇院音樂廳的全景照，流線型金.大廳敞亮華麗，寶石紅劇院椅呈扇形宏觀分布，中央舞臺的置景十分正規典雅。

 接著說:【距離開場還有九小時，我要去和李閔老師排練啦】

 過了會兒，又是一張照片。

 更室掛架上的一套小禮服，應該是今晚上臺的服裝。

 水桃亮片格外□□雅，吊帶和背的設計又別有風，依稀能想象出穿在上的樣子，無疑是甜得純凈，又得勾人。

 但想象和跟親眼見到，總是差了點意思。

 徐界的電話在那時候打進來，他說:“先生，天氣原因，明日去京市的航班恐怕要取消，往后最早那班在后日上午，需要改簽嗎？”

 賀司嶼最煩把事拖延，尤其是工作上的計劃，他鎖眉:“再近的。”

 向航空公司確認過后，徐界告訴他:“今天唯一能正常起飛的航班，在下午三點。”

 踩著的拍子漸漸停止。

 短暫的安靜，賀司嶼半垂著視線，聲音淡沉:“改到今天。”

 “可是您……”

 他打斷徐界的擔憂:“我有分寸。”

 -

 京劇院音樂廳。

 小夜曲抒的旋律悠揚著，空氣里仿佛真的有一段段的音符，地流淌過溫的波浪弧線，奏響曲中真摯而熱烈的。

 最后一段琴聲落下尾音，半空中久久回后消散。

 李閔繼續沉浸了半分鐘，才意猶未盡地睜開眼，快意地贊賞邊的姑娘:“好極了，你是我的完搭檔！”

 在saria持續一周的嚴厲輔導下，突然間被這麼夸，蘇稚杳控不住寵若驚的心。

 松下一口長氣，喜笑開:“您能接真是太好了，我還怕給您添麻煩呢，saria前輩說，我第二段的和弦還差得遠。”

 “這麼說這太正常了，一百分在眼里差一分都是差勁，你知道嗎，我曾經被貶得一文不值！”李閔想起年輕時的練琴經歷，不由唏噓慨。

 說完他手指又立刻豎到間噓聲，示意不要說出去。

 蘇稚杳捂笑，心想這位韓國帥大叔真是可。

 “小小年紀，了不起！”

 李閔給豎了個大拇指，蘇稚杳因他的認可開心了一整天，當晚演奏會信心倍增。

 演奏會晚六點半開始，合奏曲目軸。

 蘇稚杳換好禮服就在后臺等待。

 將近八點，蘇稚杳在最后一支曲子的待曲間由專用通道走進音樂廳。

 那天賀司嶼說難講，不是沒空。

 難講，就是還有可能。

 因此蘇稚杳一進現場，首先就往觀眾席過去一眼。

 在池座看見了saria.

 但saria右邊的座位空著。

 音樂會演出場規定嚴格，一經開始，只能在待曲間輕聲出場廳，演奏中途，即使遲到了，也是不允許再進的。

 所以他現在沒來，那就是沒來了。

 蘇稚杳眼底出一惘然，心里有空空的覺，但很快調整過來，和李閔一起朝觀眾席鞠躬，坐到鋼琴前，預備演奏。

 “別張，沒問題。”

 聽見李閔用只有彼此可聞的聲音，悄悄鼓勵，于是莞爾一笑，輕輕回了聲嗯。

 演奏很功，比排練時更酣暢淋漓。

 結束的那一秒，觀眾席掌聲四起，熱烈得久久不息。

 蘇稚杳在李閔在帶領下，走到舞臺中央，與響樂團一起謝幕退場。這是第一次在這麼正規專業的舞臺表演，演出的圓滿，讓一直以來被困頓住的得到釋放，心無可言喻的暢快。

 原來“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是這樣的覺。

 但心深好像有一小塊空虛，怎麼都填不滿。

 李閔邀請一起用晚餐，和響樂團的老師們見見面，認識認識，這支柏林樂團的水平是業界頂尖的，能被引見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蘇稚杳當然沒有拒絕。

 準備先換下禮服，去往更間的路上，遇見了等候在音樂廳出口的徐界。

 “蘇小姐。”

 徐界的出現，時間突然無限拉長，蘇稚杳兩眼空茫茫地看著他，呼吸都慢下來，直到他了一聲蘇小姐，蘇稚杳倏地清醒過來。

 “他回來了？”驚喜中夾雜難以置信。

 徐界頷首，同說:“抱歉蘇小姐，我自作主張找您，先生在會客室，您之前去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