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發問,們才從驚慌中回神,發現當真了一個人。
不等眾人給出答案,我的耳邊就驟然響起了驚雷般的炸聲。
熱浪猶有實般沖擊著我的背部,我仿佛被數十只手狠狠推了一把,不控制地向前撲去。
這一切都太過突然,讓我來不及反應。
就在我摔倒在地的瞬間,有人自我后奔來,一手護住了我的頭,人也整個撲在了我的上,替我隔開了熱浪。
我被沖擊得頭暈目眩,腦中只激著一句話——
大殿之中被人安了火藥。
我的四肢百骸都在發疼,可我來不及再多想,便扭頭看向了方才齊昭站的位置。
「阿昭!」我歇斯底里地呼喊,卻只能在濃煙與火中看見模糊的人影。
無人回應我。
只與上一次炸隔了不到幾息的功夫,第二次炸的聲音就再度響了起來。
震耳聾,火烈烈。
比第一次劇烈,比第一次可怕,也比第一次,無。
在濃煙中,我的眼睛忽然被方才護住我頭的那只手給捂住了,這只手掌心糲,好似覆蓋了一層繭。
我聽見耳畔有人我的名字,書云兩個字從他的中說出來,沾著鮮的氣息,讓我尤為陌生。
他平日都稱我娘娘,也過幾次阿姐,這是他第一次我書云,在滔天的火中,在滿殿神佛四濺的殘骸中。
大殿的房梁和磚瓦重重砸下,我張了張,想應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就這樣聽著周遭或微弱或劇烈的哭喊聲與碎裂聲,在方其安的掌心,沉沉闔上了雙目。
14.
在失去青蘊后,我又失去了方其安。
他們倆,一個是為了救孟丹卿,一個是為了救我。
只是孟丹卿死了,我卻還茍活著。
我的上包扎了許多傷口,右也被灼傷了,傷的地方泛起的疼意總是麻麻的,仿佛能鉆進骨頭里。
我著這樣的痛楚,總是忍不住去想,方其安該有多疼。
旁人告訴我,當時大殿已經了半個廢墟,沖進去救人的侍衛只救出了我、齊昭、和另外兩個離門口十分近的尼姑,其余人都葬生火海,無一生還。
救我時,撲在我上的那人后背已經模糊,大殿的橫梁砸在了他的上,幾乎將他整個人都變了形,可他一手覆在我的眼上,一手死死扣住我的肩膀,侍衛無法,只能砍斷了他的胳膊,才將我救了出來。
齊昭離火藥炸的地方還要近一些,是他邊的侍總管和其他五六個小太監做了人墻,一層又一層地護住他,才保住了他的命。
我與他雙雙暈厥,被匆匆送回了宮,如今我醒了,他卻一腳踩進了鬼門關,昏迷至今。
我醒過來后,躺在床上足足緩了半個多時辰,無論旁人將那日的場景描述得如何慘烈,我卻好像什麼也想不起來了似的,腦子里唯一的場景,只剩了滿目的火,接著就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那片黑暗,是方其安的手掌。
方其安曾說,他拜過許多護佑世人的神靈,卻沒一個眷顧過他,如今他為了救我,永遠留在了那座菩薩慈眉,金剛怒目的華寺。
我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而我醒過來的消息不知何時已經傳了出去,筑蘭宮外,人跪了一排又一排,說要請我出面,主持大局。
我甚至來不及大哭一場,就在眾人的懇求聲中去了鴻寧殿。
齊昭安靜地躺在鴻寧殿的床榻上,他傷得實在太重了,哪怕我湊到他的面前,也只能聽見些許微弱的呼吸聲。
我問太醫,皇上傷勢如何,太醫便支支吾吾,說不出個大概。
于是我無力地擺了擺手,讓殿的人都退下,只留下了太醫。
等人都走干凈了,太醫才輕著對我說出了實話:
「回貴妃娘娘,皇上傷勢過重,微臣已經竭盡全力,但恐怕還是……且就算皇上得上天護佑醒了過來,上與右臂的傷也恐難痊愈,還請娘娘恕罪。」
我看著太醫額頭上豆大的冷汗,明白這就是最大的實話了。
「本宮知道了,你們竭力盡能就是。」在太醫如蒙大赦的目中,我接著說:「但若是皇上的病被人傳出去半個不該說的字,你應該知道后果。」
「微臣明白。」
我不是醫者,我救不了齊昭,所以我只能將他托付給太醫,再拖著自己這幅殘軀,去護住他的江山。
我差人將聿瑾帶來鴻寧殿偏殿,讓娘和太醫一同照料聿瑾,又調來侍衛圍住了整個鴻寧殿,不許閑雜人等靠近,對外只說皇上病好
轉,就快要蘇醒,使后妃悉數回到各自居所。
安排好宮事宜后,我親筆寫了一封信,讓齊昭的親衛送去孟府,懇請孟太傅出面主持大局安人心,替齊昭鎮住的前朝。
最后,我找來了侍衛統領,問他華寺的那些刺客如今怎樣了。
「刺客死傷殆盡,活捉了三個,已在日夜連審,華寺所有人都已經收押關進了大牢,也在逐個審問。」
「那些尼姑中,可有一個臉上有疤的?」
「有,有一個臉上有舊傷的尼姑,山下的守衛抓住時,正鬼鬼祟祟想要逃,因形跡可疑,第一個審的就是,但什麼都沒說……」侍衛統領聲音一滯,思索了一下,補充道:「只問了貴妃娘娘您是否……是否還活著。」
說完這句話,侍衛統領就將頭埋了下去。
我微微一愣,在華寺大殿中的種種場景忽地浮現在了我的腦中,反反復復,像是畫卷一樣一點點放大鋪陳在我眼前,讓我剎那間心如麻。
我明明端坐在椅子上,卻覺得整個房間都在扭曲,顛倒。
「本宮要見。」在侍衛統領略顯疑的目中,我佯裝平靜地解釋說:「華寺大殿的火藥可能與有關,本宮要親自審。」
因我傷未愈不便去大牢,所以統領特意派人將押了過來。
我挑了座平日閑置的偏殿,坐在椅子上等人來,不到兩刻鐘的時間,侍衛就將那尼姑五花大綁地扔在了我面前。
我看了一眼腳邊這個摔倒在地上,渾都是鞭印和漬,也被布團塞住的人,擺了擺手,讓侍衛和婢都先退了出去。
侍衛提醒我這人被抓后屢次想要自盡,所以才用布團塞住了,綁得嚴實了些,讓我小心些。
我點了點頭,看他們魚貫而出,虛合上殿門后,才自椅子上起,彎腰鉗制住了這尼姑的下。
被迫仰頭與我對視,我一言不語地取出口中的布團,接著扭過的頭,去耳邊的跡,最后在的右耳耳窩中,找到了一顆痣。
眼前的人面目全非,可耳窩里的這顆痣卻還在,只是那天華寺中匆匆一瞥,我竟沒有在意。
只一眼,我便整個人都泄了力,倏地半跪在了面前,就連上傷口泛起的痛楚,我也不在意了。
「如霜……如霜……」我手捧住的臉,聲音止不住地打:「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是你。
怎麼會是你。
15.
眼前的人,是曾經冰清玉潔,如霜如月的沈家大小姐,是曾與我同榻而眠,教我琴技的沈如霜啊。
「別哭了,我差點害死了你,你不該為我而哭……親眼看見你還活著,我很高興。」
沈如霜的聲音像一把生了銹的刀,噗嗤一聲捅進了我的皮里,我的手腳冰涼,肚子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五臟六腑都在疼。
「華寺的火藥是你布置的?」我說。
「是。」
「長街刺殺皇后的刺客,也是你安排?」
「對。」
我問著早已預見答案的問題,回答著最簡潔明了的答案。
早已自焚于火中的沈如霜沒有死,現在就在我面前,承認了這一切都是的安排。
我垂下雙臂,頹然靠在了后的桌上,喃喃道:「我以為你早就死了,死在皇子府那場大火里。」
「是,我本該死在火中,可是我命大,在烈火中醒了過來,僥幸逃了出去。」
我的腦子混混沌沌,有些想不通的話,僵著啞聲反問:「逃了出去……你不是,自焚嗎?」
聽見我的話,沈如霜突然笑了起來,淚水順著的疤痕落,洇開了漬,說:
「自焚?你信嗎?云兒,你真的信嗎?」
我有些愣住了。
所有人都同我說,沈如霜帶著自己的孩子殉了二皇子,從未有人問過我,信不信這件事。
我應是信的,我也曾為痛哭,為立碑,可現在就在我面前,一字一句地問我,「你信嗎?」
我無措地張了張,卻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只能怔愣著聽痛苦地向我剖陳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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