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齊昭給下了藥,做出了帶著孩子自盡的假象。
說逃無可逃,只能與乞丐為伍,最后進了華寺,懷著滿腔仇恨,蟄伏多年。
說那些刺客其實是二皇子齊曄早年養在別的死士,是聯系上了他們,后來又特意讓他們埋伏在長街刺殺孟丹卿,替自己慘死的孩子報仇。
還說那塊所謂天降祥瑞的石頭,也是假造的,只為了引齊昭去華寺,那時齊曄留下的死士經過一場圍剿已經死傷殆盡,只剩藏在華寺周圍的三十余人,絕對不是宮中侍衛的對手。
所以讓余下的死士做出刺殺的喧鬧假象引眾人注意,使得齊昭滯留大殿之中,自己再趁伺機點燃引線,引被提早藏在佛像底下的
火藥,隨后再從后門離開。
一環又一環。
一計又一計。
害死了孟丹卿,要了青蘊的命,而今我的夫君命垂危,方其安更是尸骨無存。
故人不肯夢,原是還留在著世間,可再度相見,卻是此番景。
我忽覺耳朵嗡嗡作響,人也輕飄飄的,像是落進了地獄里。
沈如霜平的眼淚一又一地,像泉水一樣從充的眼里涌了出來。
我麻木地看著,輕聲說:「我曾經是真的想保住你的命,可……」
可為什麼到頭來,卻變了這樣。
「你想要保住我,但華寺中,是我對你不住,可是云兒……我并不想你死,我也不想害死青蘊。」
所以那天刻意將我的袖弄臟,想要將我引去偏殿。
只是對齊昭的恨意,不足以讓為我放棄這難得的,可以一擊即中的機會。
我頭一,竟控制不住地哽咽了一聲。
我與同是跪坐在地上,是衫襤褸的死囚,我卻是錦華服的貴妃。
我與對時,時仿佛倒流了一般。
仍舊是的模樣,我拉著的手,青蘊跟在我倆后,我和一起聽青蘊喋喋不休地說著京都里哪家貴懷了春,哪家的公子又了心。
那般的好景,再也回不去了。
「齊曄謀反,你又行刺,你我二人,竟是隔著海深仇的仇敵了。」我覺好像有一長針,徑直扎進了我的心里,我說出一個字,珠子就跟著往外滲一滴。
「謀反?齊曄沒有謀反,是齊昭,這都是齊昭的詭計!」沈如霜突然繃直了,絕地嘶吼了出來:「先皇病重時,是齊昭用玉璽篡改詔書,當初真正命監國的應該是齊曄!」
我的耳廓有些發麻,方才過窗欞灑進殿的不知何時退了出去,整個房間愈發昏暗了起來。
我就這樣呆滯著,想了許久沈如霜的話。
我記得先皇在世時,齊昭與齊曄在朝堂上分庭抗禮,齊曄雖不是嫡子,卻是兄長,有些時候,他還能過齊昭一頭,很是得先皇信重,反而是齊昭,雖是嫡子,卻常被先皇批駁,說他太過守舊,資質只堪當守之主。
可齊昭是東宮嫡出,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啊。
「不會的。」我茫然駁斥道:「先皇怎麼可能會讓齊曄監國……」
「當初齊昭篡改詔書先皇,先皇邊的侍拼死送出先皇手書,趕至皇子府到了我的手中,隨后齊昭親兵趕到,斬殺侍,將我,后來齊昭特意將我被命在旦夕的消息泄給正在奔赴回京的齊曄,齊曄為了救我帶兵進京,最后落齊昭的陷阱,被冠以謀逆之名當場決。」
那年水患綿延,二皇子齊曄命巡查水患,不久后先皇突然病重,齊曄日夜兼程趕回京都,卻帶了兵將直皇城。
我還記得那日宮門染,青蘊陪在我邊,一步未離。
「齊曄死后,齊昭以我孩兒命相要挾,我出先皇手書,我與他換后才知道,他從未想過留下我與孩子的命,他想要所有人都為了他謀逆的陪葬!可笑我失去一切,只能茍活于世間伺機報仇,卻永遠,無法洗刷齊曄的冤屈了。」
是了,一個面目全非的人,無權無勢,更沒有證據,除了那些死士愿意跟從,又還有誰愿意信呢。
我安靜地聽完了沈如霜的話,本想用手扶著桌角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來,卻雙一,又跪了下去。
我不知這些話是真是假。
我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極了,像是這些年所有的事一同回籠,讓我逃無可逃。
我突然很想離開這里,想要去找一個無人的,安靜的地方,讓自己好好口氣。
于是我又掙扎著站了起來,在沈如霜絕的目中,我雖站了起來,脊背上卻仿佛了千萬斤鐵塊,我抑制不住地彎下了腰,用手撐住膝蓋,像條瀕死的魚一樣竭力呼吸。
我聽見沈如霜說,這是的最后一搏,若齊昭死了,的仇也就報了,若是齊昭沒死,便先一步下地獄,死后化作厲鬼,日日向齊昭索命。
我依然沉默著,眼里也發。
「云兒,你不該見我的。」沈如霜突然扯出了一抹苦笑,垂著眼,眼皮上也沾著。
我腦子有些糊涂了,不明白的意思。
我只是想見到,想確認到底是誰,想問問這些事到底是不是做的。
我不想被蒙在鼓中,只是如今從里說出來的一切,卻又讓我覺得如夢一般,不可置信。
我扶著桌子,扶著木架,最后繞過,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門邊。
過半掌寬的門,我看見外面云布,有了下雨的態勢。
我突然推開了門,一直守在外面的文秋被嚇了一跳,連忙湊過來扶住了我胳膊。
文秋低聲說國舅爺與孟太傅都進宮了,現在正
在鴻寧殿,剛剛鴻寧殿那邊來了人,說要請我過去一趟。
我沒有回答,只輕輕拂開了文秋的手,想要自己走出去。
「云兒。」
我聽見后有人喚我,可我無力回頭,只能背對著,就這麼聽著。
「那曲瀟湘水云,你可會彈了?」
沈如霜問得極為自然,像是那日在華寺誦經時的聲音那樣沉穩和。
我突然想要慟哭,想要哀嚎,可我卻只是睜著自己這雙干的眼睛,什麼聲響也沒發出。
我默然出殿門,告訴侍衛將殿中的人帶回去,不要再刑了。
我又兀自踏上宮道,外面不知何時起了風,風里攜帶著冷意,吹了我的擺。
我不要文秋扶我,文秋便亦步亦趨地跟在我后。
我想著,再刮一會兒風,就該下雨了。
我應該去鴻寧殿見見國舅爺,見見孟太傅,可我實在太疲累了,連睜眼都困難。
我剛走了一小段路,雨還沒有落下來,就有侍衛跑了過來,跪在我面前告訴我,方才他們剛進殿,那犯人就猛地撞向了磚地,現在已經斷氣了。
我猛地回頭,只見到宮殿巍峨,黑云覆頂。
文秋茫然無措地看著我,我先是嗓間一麻,接著便是淚水撲簌簌地掉下來。
極目瀟湘,云水蒼蒼。
我從前未學會,日后也再學不會了。
16.
宮里死了個臉上有疤的囚犯,我在死去的那座宮殿的不遠掉了眼淚。
最后在鴻寧殿那邊派來的侍的懇求下,我終是乘上轎攆,去見了國舅爺和孟太傅。
國舅爺名為嚴知肅,是齊昭的親舅舅,份顯赫,是嚴氏如今的頂梁柱。
以往在東宮時,我常是跟著齊昭一同他舅舅,如今許久未見,是人非,我見了他也只能上一聲嚴大人。
他素來是不喜歡我的,尤其是莊氏落敗后,他覺得我格懦弱,更無力幫扶齊昭,更覺得我能當這麼多年的太子妃,是因為我蠱了齊昭。
上一次見面,嚴知肅還是氣宇軒昂的模樣,現在他的鬢角,竟也生了零星白發,孟太傅也是一樣,自孟丹卿死后,我就聽說孟太傅的不大好了,如今一見,他的老態也愈發明顯了。
我們三人同坐在鴻寧殿的偏殿,屏退左右后,我就將太醫曾告訴我的話悉數轉述給了他二人。
殿死寂一片,只時不時響起兩聲風刮過窗欞的聲響。
「臣聽聞,容貴妃在華寺中也了傷,不知娘娘可還安好?」
我瞥了一眼自己的小,寬大的擺已經將上滲出的跡遮了個嚴嚴實實。
「有勞嚴大人掛心了,小傷而已,已經無礙了。」抬頭時我正對上嚴知肅審視的目,便也懶得掛上笑強撐了,只面無表地回答道。
「臣見貴妃娘娘神困倦,想來是這幾日沒有休息好,如今我與孟太傅皆在,娘娘也可安心休養了。」
眼前的人,一個是齊昭的親舅舅,當初太后薨逝,死前就曾將齊昭托付給自己的這個親弟弟,要他為了齊昭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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