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斐:「……」
我在他懷里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抬眼向另外兩位皇子去,滿意地瞧見他們難看的臉。
正要說話,老皇帝邊伺候的太監忽然出現,板著臉:
「皇上已經下朝,召九皇子與皇妃書房覲見。」
說完這句話,他耷拉的眼睛才看到陸斐懷里的我,臉皮抖了抖:「九皇妃,還請勞駕。」
陸斐的確不寵的
,這一路過去,那太監連椅都不肯幫忙推一下,還得我親自手。
書房里,老皇帝看到陸斐,眼中閃過一厭惡:
「朕瞧著你親后,氣倒是好了許多。既然已經家,另立了王府,便將心思收收,好生將養著吧。」
老皇帝真是張口就來。
外面日頭毒,方才一路過來,陸斐被曬得臉都紅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氣好了許多」?
我正腹誹,他又將目轉向我:「元嘉公主一路跋涉,往后又要替朕照料老九,可謂辛苦。」
我只好虛假意地說不辛苦。
客套了幾句,老皇帝耐心用盡,讓我們走了。
我把陸斐推到宮門口,已經累得氣吁吁。
轉頭看到陸斐著我笑,生氣道:「你還好意思笑!我都快累死了!」
他挑挑眉,示意一旁等候的阿七頂替了我的位置,又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遞過來:
「是我不好,有殘疾,不能行走,倒累著了公主。」
我聽他語氣有些黯然,想到方才老皇帝對他那副態度,氣一下就消了。
「罷了,這也不是你的錯。」我安他,「其實也不是特別累,我以前學跳舞可比這累多了。」
陸斐瞇了瞇眼睛:「哦?公主金枝玉葉,怎麼還要學跳舞?」
……哦對,我現在是元嘉公主。
在楚晉兩國,貴族子可學琴棋書畫、甚至經史兵政,而跳舞與唱曲,一般是平民與賤籍子才會學習。
我訕笑兩聲:「個人好,個人好。」
上了馬車,阿七幫陸斐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轉出去駕車了。
陸斐懶懶地倚在墊上,含笑著我。
日盛極,從翻飛的車簾隙照進來,落進他澹靜沉和的眼睛里。
黑的發,白的臉,有種極鮮明的好看。
我一連剝了兩個橘子吃,抬眼過去,瞧見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不由一愣:「你看我干嗎?」
「公主吃東西時專注的模樣真是可。」他笑著說。
我疑心他在嘲笑我,但沒有證據。
將口中最后一瓣橘子咽下,我認真地問:「外面傳言都說夫君命不久矣,是真的嗎?」
4
陸斐直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公主真是耿直可。」他將手中的書閑閑翻過一頁。
「不過傳言也算屬實吧。從前我領兵出戰,雖說除那一戰外從無敗績,但到底也了不舊傷;后來又斷了雙,元氣大傷。太醫說若是不好好調養,定然是活不過弱冠之年的。」
他說這話時語氣很冷靜,也很從容,聽不出半點對死亡的懼怕。
我下意識抬眼瞧去,他漂亮的眼睛里波瀲滟,像是粼粼的湖面。
青樓消息靈通,我自然聽過關于他傷前的那些傳聞。
戰功赫赫,文武俱全,又正值意氣風發的年時期,本該前途無限。
然而人生無常。
「陸斐。」我忽地有些難過,吸了吸鼻子道,「你還是好好調養著,別死,我不想守寡。」
阿七掀開車簾,頭探進來,冷冰冰道:「九皇妃慎言。」
我簡直懷疑他才是陸斐的真。
「阿七,不必介懷,公主也是關心我,我心里很是。」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忽然道,「停車。」
「殿下有何吩咐?」
陸斐微微抬起下:「你去旁邊的點心鋪子,買一包新出爐的栗子糕來。」
阿七回來得很快,他把東西遞進來,又坐回去駕車。
陸斐則將那包熱騰騰的栗子糕打開,推到我面前:「公主吃吧。」
我驚詫道:「你怎麼知道我了?」
「方才在宮中,公主一路推著我,個中辛苦自然不必多說。」
剛出爐的栗子糕熱乎乎的,帶著清甜的香氣,再輔以清茶,我吃得很快樂。
直到不經意地一抬頭,看到陸斐看向我的眼神。
糾結了一下,我還是掰下一塊遞過去:「你既然想吃,為何不讓阿七多買一包?」
陸斐沒接,只是瞇了瞇眼睛,若有所思道:「公主很喜歡栗子嗎?」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東西,「還吧,人了吃什麼都好吃。」
再說了,這不是他特意囑咐阿七買的嗎?
陸斐這個人,真是奇奇怪怪的。
我們回府后,沒過多久,宮里的賞賜也到了。
老皇帝雖然擺明了很討厭陸斐,卻仍要在面子上客套一下,賞了不首飾和料,還有一對玉如意。
我從錦盒里取出一支巧的純金雙蝶步搖,不釋手地了半天,然后進發髻里,問陸斐好不好看。
陸斐側頭支著下,抬眼打量我片刻,微笑道:
「公主花容月貌,自然戴什麼都
好看。只是這步搖只金一,略顯單薄,戴著未免艷俗了些。」
我只當沒聽見:「你懂什麼,我就喜歡俗的。」
青樓里的姐妹曾教過我,這世上,再好看的男人、再聽的甜言語都靠不住,唯有金銀是最實在的。
我深以為然,并記得很牢。
又從匣子里挑了些金閃閃的首飾,我才轉而去看下一件。
宮里來的小太監在一旁介紹:「這是十皇子給九皇子與公主的新婚賀禮。」
打開錦盒,卻見盒深紅錦緞鋪陳,上置一只小兒臂的玉柱,一端略有異形。
我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目微微一轉,就見捧著錦盒的小太監臉上一閃而逝的嘲笑。
「十皇子吩咐了,九皇子有缺陷,公主又是金枝玉葉,有些事上難免照顧不周,故令奴才們送來此,以全九皇子心頭憾。」
「既是十弟心意,那便收下吧。」
陸斐淡淡說完,阿七上去接了東西。
眼看著來送賞的宮人出去了,我忽地沖過去,把盒子從阿七手中扯過來,用力摔在地上。
盒子摔裂了,那玉卻在錦緞的包裹下完好無損。
阿七氣得瞪我,我也狠狠瞪回去:
「看什麼看,真以為人家那麼好心送禮來祝福你啊?你們倆到底是不是男人,這東西沒見過嗎?」
「你!——」
「阿七,休得無禮。」陸斐的聲音沒什麼緒,「向公主道歉。」
阿七馬上就給我跪下了:「是屬下失禮,還公主恕罪。」
「十弟生母簡氏最得圣寵,如今在宮中居貴妃之位。他本人又與嫡出的二皇子好,朝中無一人敢得罪他。」
陸斐說,「我知公主善良,又心耿直,想要護著我。然而即便我知道這東西是什麼,當著宮中來人的面,也只能裝作不知道,畢竟我已是……將死之人。」
說出最后四個字時,他聲音里帶著幾分然,聽得我很是難,當即俯下去,將那塊玉收拾起來,用錦緞包好。
「既然如此,那人間的玩笑,便不干朝堂與后宮什麼事了吧?」
陸斐問我:「公主這是何意?」
我笑瞇瞇地說:「十皇子送了這樣一份大禮,我十分,當然要給他回禮了。」
5
我讓阿七去外面尋了個能工巧匠回來,囑咐他將這塊玉雕一支巧的玉簪,并刻上與十皇子陸閔相符的屬相圖紋。
等這一切做完,那兩個跟著我從楚國來的暗衛也現了。
「你與九皇子親一月有余,可有探到什麼重要信息?」
我無語道:「陸斐連路都走不,他本就不得皇上歡心,如今更是權力架空,閑散得整日帶我逛街聽書,能有什麼重要信息傳遞給他,又被我探到?」
眼見那兩人臉上似有薄怒,我連忙倒打一耙:
「倒是你們,來時便說了武藝高強,這麼些天了,可有潛皇宮探查一二?」
他們愣住了。
我一拍桌子:「哼,要你們何用!」
「趙盈枝,你不過是煙花之地的卑賤之軀,莫非還真拿自己當元嘉公主了?」
喚作冷月的那個暗衛手就要掐我脖子,
「以半年為期,倘若你找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那留著也沒有什麼用了。」
不是吧大姐?我可是頂替元嘉公主嫁過來的,要是真死了,你們怎麼代啊?
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旁邊的寒星淡淡一笑:
「倘若元嘉公主不明不白死在了晉國,我朝便可名正言順出兵北上,為公主討一個公道。」
我看著他自信的樣子,深深地無語到了。
你們之前不和晉國繼續打,是因為不夠名正言順嗎?難道不是因為本就打不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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