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大概是我的表太過明顯,冷月眼睛一瞪,掐我脖子的手就要再用力。
然而這時,房門被推開,陸斐忽然搖著椅進來,瞇著眼睛笑道:「公主——這是在做什麼?」
冷月有些慌地松開手,垂下頭去。
我看著陸斐含笑的眼睛,磕磕道:
「哦……我要做一個瓔珞項圈,冷月……在幫我量頸圍。」
「……」陸斐默了一默,「用手量嗎?」
我忍著痛沖他點頭,并用力睜大自己水盈盈的貓兒眼,以求力證這番話的可信度。
陸斐讓冷月和寒星下去,自顧自搖著椅來到我前,仰頭著我。
我有些不自覺地扯了扯領,試圖擋住脖頸上的痕跡。
陸斐卻忽然嘆了口氣,從懷里掏出一本小冊子:「公主可知這是何?」
他將東西遞到我面前,我垂眼一瞧,待看清了封面的圖與字后,燒得面紅耳熱。
卻強裝懵懂:「這是……什麼東西?」
「我方才在
書房時,從昨夜未看完的兵書中發現了此。」陸斐慢條斯理道,「阿七說,今日,只有公主進過我的書房。」
「是嗎?」我胡言語,「說不定是阿七放的呢,殿下該去問問阿七才對,我瞧他早對你……啊!」
我話沒說完,陸斐忽然扯住我的腰帶,拽得我跌坐在他上。
嚇得我驚呼一聲,慌里慌張地去陸斐的:「陸斐,你沒事吧?」
太醫昨日來看診時,才說過他的需要細心看護著,我今日便一屁坐了上去。
我只能慶幸自己段輕盈,還不算太重。
他悶哼一聲,猛地按住了我的手,那張極好看的臉一寸寸湊近了我,呼吸間吐的氣息溫熱:「公主知道嗎?」
我怔怔地著他,心跳了一拍:「知道什麼?」
「平日里公主喚我,都是直呼其名;只有心虛害怕時,才會如阿七一般稱呼我為殿下。」
他的停在我耳畔,「如公主所言,這是阿七放的,那公主心虛什麼?」
若有若無的,連同他上清冽的氣息一起繚繞過來。
我被驟然拉近的距離弄得停止思考,只好偏過臉去。
卻見他一貫慵懶從容的面容仿若霧氣彌漫,卻有仿佛染的鋒芒破開迷霧,直刺我眼底。
我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在他為雙殘疾的無害皇子前,其實也是殺過人、染過的。
「公主害了嗎?」
陸斐輕輕地笑,
「七日前,我沐浴時,你輕薄紗地闖進來;三日前,就寢前,你提前在爐中點好香;如今,又在我書中放此,盼的不就是這個?」
他微涼的指尖落在我頸側,宛如鋒銳刀劍的冷。
我后頸發麻,只好瑟瑟發抖地承認:「我承認……我只是好奇。」
「是嗎?」
我愣怔間,他卻微微一用力,尖銳的痛傳來,頃刻間將我拖進回憶里。
那時我想從樓里逃出去,鴇母的人將我捉回來,反剪雙手,用浸了鹽水的麻繩勒住脖頸,又在我將要窒息時松開。
如此反復十數次,我被瀕死的痛折磨到麻木,卻不得不聽從的命令,著嗓音求饒:
「是我錯了,是盈枝的錯,求您饒過我……」
「這樣就對了。」
鴇母著我的下,抬起來,滿意地看著我滿臉淚水楚楚可憐的樣子,
「盈枝,你記著,生在青樓,這就是你的命,人是不能違抗天命的。」
我張了張,正要求饒,脖頸上那刺痛,忽然被舒適的溫涼所取代。
睜開眼,才發現陸斐正在給我的脖子涂藥。
溫熱的淚水滴上他的手背,陸斐怔了怔,忽然嘆了口氣:
「傳聞元嘉公主飛揚跋扈,心殘暴,你怎麼不就哭?」
我覺得十分委屈,揪過他寬大的袖抹眼淚:
「說了傳聞不可信。傳言還說你狼子野心,覬覦皇位呢,看你現在這副慘兮兮的樣子,我都怕你隨時走在你父皇前頭。」
他的手忽然在我頸側頓住。
我警覺地說:「你是不是想掐死我?」
「怎麼會呢?」陸斐溫道,「我只是覺得,公主實在是太會說話了。」
6
第二天,陸斐再來時,給我帶來了滿滿一匣的金首飾。
「知道公主喜歡,特命阿七從庫房里找出來的,公主看看可合心意?」
我的目簡直要黏在那堆金閃閃的東西上,好半天才不舍地移開,看向陸斐,重重點頭:「合!」
陸斐又拿出藥膏來給我涂,并不經意問起:「只是量個瓔珞項圈的尺寸,怎會傷得這麼重?」
我胡扯了個謊:「冷月一貫手勁兒大,能生提一頭牛的那種,平日里經常為我表演雜耍。」
然后過了幾日,陸斐便喚來管家,命他將冷月與寒星打發去外院清理茅房,另給我安排了兩個侍奉的下人。
一個檀云,負責我的生活起居。
另一個阿九,負責我的人安全。
我看了一眼阿九悉的五:「你和阿七是什麼關系?」
阿九紅著臉,靦腆地笑:「阿七是屬下的哥哥。」
同為兄弟,一個見到我就冷臉,另一個竟然如此害。
我覺得好玩,多逗了阿九兩句,就見阿七抱著劍走進來,冷冷道:
「公主,殿下讓您去書房一趟。」
我甚無趣,路過他時撇撇,小聲道:「還沒你弟弟半分可。」
黃昏已至,我沿著長而曲折的回廊一路走到書房門口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門口兩個鐵甲護衛板著臉,未關的門間約有腥氣出來。
我心里約的不妙,在推開門看到冷月的那一刻達到巔峰。
知道我并非元嘉公主,向來是看不
起我的,見到我便眼角下撇,作出一副鄙夷不屑的姿態。
此刻卻仰面躺在地上,雙目圓睜,口破開一個,看上去氣息全無。
我抖了抖,下意識抬眼去尋陸斐的影。
他的椅與人一并在暗,屋只點著兩盞昏暗的燭火,芒明明暗暗地跳。
而他蒼白修長的手出來,一手握著一把滴的長劍,另一手用布巾細細拭劍上的跡。
接著椅骨碌碌滾過地面,他整個人來到下,抬眼瞧著我,懶懶勾:「公主來了啊。」
我在轉頭就跑與跪下來將真相和盤托出中糾結了片刻,正要開口,就見他將那柄劍扔到了我面前。
我巍巍地撿起來:「你……你這是讓我自行了斷嗎?」
聞言,陸斐反而出了驚詫的神:「公主怎麼會這麼想?」
「那冷月……」
「哦,我喚公主來,便是為了。」陸斐微微抬了抬下。
「潛我的書房,似乎想竊取什麼東西,被我發現,便用劍誅殺了。聯想到前些日子,打著為公主量頸圍的旗號,竟傷了公主金枝玉,恐怕此人早已被陸閔收買。」
靜等死刑宣判的我愣住了:「啊?」
「陸閔雖知我命不久矣,心中卻仍覺不安,故而收買了冷月,試圖令失手誅殺公主再嫁禍于我。未果后,又命冷月潛書房,走我的信,方便進行下一步構陷,好在被我及時發現,才免了大禍。」
陸斐不不慢地說完,抬眼瞧著我,微微一笑:「公主覺得,我這番推論可有些道理?」
——一派胡言。
我連連點頭:「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陸斐似乎對我的認可很是滿意,出聲喚來門外的鐵甲衛,讓他們將冷月的尸拖出去燒了,再將地面的跡清理干凈。
我站在一旁,安靜如,不敢吱聲。
陸斐卻不肯放過我:「公主是否覺得,我手段太過殘忍?」
「怎會?」我干道,「冷月既然已被十皇子收買,若不殺,恐怕死的就是我與殿下。我如今已是殿下的妻子,榮辱一,生死與共,孰輕孰重,我還分得清楚。」
其實我并不是被冷月的死嚇到的,從前在樓里時,那些被客人折磨而死的姑娘的慘狀,我也見過不。
我只是忽然害怕。
倘若陸斐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元嘉公主,而是青樓微賤之,他會怎麼做?
像殺冷月這樣果斷地殺了我嗎?
我正想著,就見陸斐從桌下取出一只錦盒,打開來,出里面玉澤華貴的翡翠瓔珞。
他將那瓔珞取出來,沖我溫地笑:
「冷月既已生異心,想必那允諾的項圈是不會做好了。好在這些日子我為公主上藥,倒是目測了尺寸,命人定制了此,公主不若試戴一下?」
陸斐我過去,我手接,他卻不肯:「公主低頭,我幫你。」
那只瓔珞用的是上好的紫春翡,綴以均勻南珠串的流蘇,晶瑩雍容,且與我脖頸的尺寸完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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