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一下子被拽回到高中那年,黃昏的柳樹下,悲傷和憤怒像是把他整個人都填滿了。
可那時的我們都還太弱小,是與生俱來的命運,就足夠折磨我們至顛沛流離。
以至于突如其來的意外,可以摧毀一切,包括年時義無反顧又單純熱烈的心。
我閉上眼睛,把眼淚吞回去,然后吻住他。
「我不恨你。我是你,程寄川。」
終于說出口了。
不曾被歲月侵蝕的、我又熾熱的心意。
牢牢捉住我胳膊的掌心用力又滾燙,接著車門打開,微涼的夜風灌進來,他抱著我,大步走回家。
浴室明亮的燈照下來,熱霧騰起,模糊了鏡子,和我驀然收的手指。
那是人與人之間最親、最熾熱、最無所顧忌的抵死纏綿,神魂激,宛若浪。
然而我的心,卻萬分冷靜。
好像剛才那一句剖白,已經耗盡了所有勇氣和激。
指尖落在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上,我平息著急促的呼吸,問:「這是怎麼來的?」
「一年前,被綁架過一次。」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仿佛那個在生死關頭走過一遭的人,并不是他。
「是盛超干的?」
盛川沒回答我,他直起,抖出一支煙,點燃后吸了一口,然后湊過來,惡狠狠地吻我。
我被嗆得咳嗽,眼淚跟著涌出來,卻又不肯服輸地從他手里搶過煙,跟著吸了一大口。
朦朧的白煙里,我聽見盛川平靜的聲音:「放棄吧,孟星瀾。」
「不要。」
我果斷地拒絕他,咬著那支煙搖搖晃晃地爬起來,隨手去鏡子上的水霧,那里面倒映出我此刻的樣子,眉目濃墨重彩,發散,還帶著幾分風停雨歇后留下的艷紅。
的確是一張,看上去很像狐貍的臉。
我看了片刻,掐滅煙頭,順勢躺在了盛川邊。
12
周末的時候,我找了個機會,和盛超了一面。
出于謹慎考慮,他把我帶到了他目前的住所,一間位于市郊的獨棟別墅。
「盛川抓住我一個錯,在晨會上借題發揮,直接把我踢出項目了。」
我看著對面的盛超,「現在項目的負責人是莊心虹,我了的助理。而且莊心虹之前見過我和你見面,所以很防著我,一點項目細節都不讓我沾。」
盛超神沉,看起來心也不是很好:
「我手里的那間公司,也被他找了個錯收管了,我看是因為和莊心虹的婚事將近,有了莊家的支持,他也不愿意再掩飾自己的野心,打算徹底把我踢出 A 市了。」
「接下來要怎麼做?」
盛超思索片刻,目又落在了我上:「還是要靠你。你這段時間和盛川住在一起,就沒發現他篡改囑的線索嗎?」
「盛川的書房幾乎都讓我翻遍了,除了一些無關要的公司資料,什麼也沒發現。他太謹慎了,而且一直在防備我。」
盛超轉著手里的杯子,沉思了很久,才抬起眼看向我:「既然這樣……」
我突然道:「你知道律師是誰嗎?」
「什麼?」他一怔。
「當初那個幫盛川篡改囑的
律師啊,他一定是知的。想辦法找出那個律師,看能不能從他那邊下手。」
盛超的臉幾度變換,而后豁然起往出走。
走了兩步,卻又回頭看我。
「怎麼了?」
盛超搖搖頭,彎腰把落在茶幾上的手機拿起來:「沒什麼,我出去打個電話,你在這坐一下。」
他其實也沒去多久,大約十分鐘就掉轉回來,目掃過客廳的陳設,發現毫無變化,眼神才松懈下來。
「你剛才的提議,我會好好考慮的。」盛超說,「我送你出去吧。」
我點點頭,跟在他后穿過客廳,來到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小片私人泳池,藍磚鋪陳,水波粼粼,看起來還很嶄新,泳池邊往過走幾步,種著大叢的玫瑰花,大多都已經枯萎了。
我步履微微停頓了一下,盛超順著我的目看過去,淡笑道:
「那是我媽以前喜歡打理的,后來搬出去住了,這些花也就沒人照看了。」
突兀地解釋這麼一句,似乎有些奇怪。
我不在意地收回眼神:「可惜了,以前應該開得很好。走吧。」
后面幾天,盛川針對盛超和他名下公司的打手段已經毫不掩飾。
被到無可奈何的盛超,到底還是聽了我的提議,想辦法出了那個律師的存在。
周末晚上,正逢暴雨,一位姓田的律師登門拜訪,和盛川一起進了書房。
言辭間,提到了當初關于盛家家產繼承的問題,以及現如今不產的份額再分配。
我心知肚明,這就是盛超用來出田律師的手段。
我在餐廳泡了兩杯茶,端過去敲開書房的門,然而談話已經結束了,田律師端起茶杯禮貌抿了一口,便起告辭。
盛川沒有,就坐在他的椅子上,輕輕地了一聲:「孟星瀾。」
我回頭看著他。
外面疾風驟雨,不留面地敲打著玻璃窗,偏偏又因為隔音良好,只留下一點沉悶的、仿佛很遙遠的聲響。
記憶一下子把我拽回大二那年,也是這樣一個沉悶的雨天,我在地鐵上見一個對陌生孩手腳的男人,于是和程寄川一起把他送到了地鐵站的乘警室。
然而接待我們的乘警,卻是之間見過面的人。
負責和我們對接程阿姨離奇失蹤一案的民警,劉金容。
他也認出了我和程寄川,當即愣在原地,眼中閃過幾詫異和嘆惋。
然后在理好一切,我們離開前,他忽然追過來,低聲告訴了我們一個。
也沒有多復雜,但自此在我們的命運軌跡中劃下了一道裂隙。
一陣忽然響起的圓舞曲喚我回神,盛川把唱片放進唱片機,轉向我出一只手。
「要不要跳一支舞?」他微微低頭,在我搭上去的手背落下一個吻,「一切就要結束了。」
13
那天晚上之后,盛川徹底搬過來,和我住在了一起。
六月結束的時候,由莊心虹負責的那個項目一期也暫告一段落。
從負責人的位置上退下來之后,我自始至終沒有再拿到其他資料。
倒是盛超,大概是最后的反撲,他的手段比我想象的還要更狠一些。
每一次田律師過來的時候,我都在場。
盛川對此毫不避諱,到后來甚至連書房門都懶得關了,像是篤定我聽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要告訴盛超一般。
這天晚上,田律師走后,我專門找到盛川。
他拽著我的手腕,微一用力,我整個人就坐在了他上。
已經是盛夏了,哪怕是晚上也沒有多涼快,我穿著吊帶睡,擺本來就短,此刻又翻上去,兩條細白的幾乎完全在外面。
我分明看到盛川眼底有火在燒,可他開口,嗓音卻是浸海底般的冷靜:「聽到什麼了?」
「也沒什麼,無非就是田律師去調查后,發現落在盛超和他媽名下的不產并不多,而且之前為了維持公司運轉,已經賣掉了一部分,現在只剩下市中心的平層公寓幾間,和沿海山脈的度假別墅一套。」
我一邊說著,一邊用指尖輕輕按住他耳后的凸起。
盛川悶哼一聲,耳垂漸漸染上一抹緋紅,扣在我腰間的手也了。
我滿意地收回手,提醒他:「說正事呢,盛總。」
可他管不了那麼多,著我的下就吻上來。
「報復心真重啊你。」
我咬著牙,不肯服輸地笑:「我是什麼樣的人,盛總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浪褪去,他我汗的頭發,像是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那樣,接著說起了之前的話題:
「所以位于 A 市東南郊區的那套獨棟別墅,其實并不是盛超名下的產業。」
「而且很奇怪,位于那一片的獨棟別墅,只有盛超的院子里有私人泳池。這很奇怪,因為他
的泳池看上去小的,和別墅的建筑風格也格格不。還有旁邊那片玫瑰花叢——」
我說到這里,忽然消聲。
對上盛川的目,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淺棕的瞳孔里,冷意縷縷地浮出來,化為碎冰和鋒刃,好像能刺穿一切迷霧。
「就快結束了。」
他又說了一遍,然后湊過來,輕輕地,又鄭重其事地,抱住了我。
好像我們之間的一切生疏,都能靠這個擁抱填滿。
盛川步步,終于又抓住了盛超的一個錯,搶走項目,又把他徹底踢出盛家的公司,連同落在他名下的幾樣產業一起。
盛超給我打電話,語氣里的焦躁終于不像之前那樣浮夸不真實:「你到底有沒有找到盛川篡改囑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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