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他要說些什麼,可最后只是問我:「今晚要去我那邊住嗎?」
「不去了,我明天還有事。」
其實沒什麼事。
我只是心里酸得快冒小泡泡了,又不想因為這事和他吵架,所以需要一個人待著,調節一下。
最后我下了車,看著時硯開走,一個人坐在小區院子里發呆。
手機忽然震了一下,我拿起來看,是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商業合作。」
頭像是一片花海,昵稱很小清新。
我通過后等了兩分鐘,不見發消息,之前這樣的甲方不在數,我也不以為意,隨手收起手機,扔進包里。
——不對。
哪有周六晚上跑來加人的甲方?
我腦中鬼使神差地閃過一個念頭,然后不斷放大。
我拿出手機,重新點開和那人的聊天框,進轉賬功能——
*棠。
呵呵。
12
第二天早上,我給時硯發消息,問他有沒有空一起去箭館。
「不是說有事嗎?」
我說:「改時間了,所以今天就有空。」
時硯那邊安靜了片刻,似乎在查時間安排,最終道:
「早上有點工作要理,我中午過去接你吃飯,下午去箭館吧。」
我和他按照這個時間安排約會一整天,并拍了很多張照片。
回去的路上時硯開車,我就坐在副駕上狂修圖,然后發了條九宮格朋友圈,配字:「好喜歡有你的夏天。」
果然,剛發出去不久,我就看到邵棠給這條點了贊,沒過幾分鐘又取消了。
可是冷靜下來
想想,我又覺得沒意思極了。
紅燈亮起,時硯踩下剎車,轉頭看著我:「怎麼心又突然不好了?」
我立刻抬起頭,反出微笑:「沒有啊。」
時硯垂下眼,沒有說話。
似乎之前拒絕通的人是他。
而經歷過一次分手后,因為怕失去他而不敢通的人,又變了我。
我約意識到這樣不好,可一想到之前我歇斯底里發脾氣,而時硯只是靜靜看著的樣子,我就覺得無比難堪,只好逃避。
第二周,時硯去 A 市出差。
而我的新書,也終于寫到了大結局。
那天晚上,我剛把最后一章更新上去,點開微信,就刷到了一條朋友圈。
是邵棠用小號發的。
視頻里,倚在床頭,笑容明艷,接著鏡頭一轉,是浴室里晃的人影,伴隨著響起的水聲。
而搭在椅背上的襯衫和領帶,看上去萬分眼。
我大腦轟地一聲,幾乎停止了思考。
反應過來,我用發抖的手指撥通了時硯的電話。
一聲,兩聲。
電話接通,那邊傳來邵棠的聲音:「孟鏡心。」
的語氣滿是篤定。
「你讓時硯接電話。」
邵棠笑了一聲:「不好意思,師兄在洗澡,可能不太方便。」
我火氣一下子就起來了:「你是不是——」
后面的話沒來得及出口,那邊就響起時硯的聲音:「你在我房間干什麼?」
冷冰冰的,毫無溫度。
我突然發現,其實時硯跟我說話的時候還溫和。
「師兄……」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這次項目結束后,我們師兄妹的關系就算走到盡頭,我也會申請調去學院實驗班。」
腳步聲越來越近,「穿好你的服,出去。」
「師兄,從讀研到現在,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我的心意。你一直單到三十歲都沒談過,難道不是在等我嗎?」
邵棠的聲音里帶了點哭腔,
「不管是長相家境事業,我們明明才是最配的,你到底為什麼要和那個作天作地的公主病在一起啊?」
「我的私事和你沒關系,出去。」
電話被掛斷了。
我盯著黑下去的手機屏幕,心里酸酸脹脹,說不清到底是什麼覺。
好像一直以來不確定的,關于時硯的心意,在這一刻終于得以窺見一角。
我希他能哄我,說他喜歡我,明目張膽地偏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但就像邵棠說的那樣,其實第一次見面我就表現得很驕縱,脾氣很惡劣,時硯到底為什麼會答應和我在一起呢?
我還在愣神的時候,時硯又一次打來了電話。
「我在去機場的路上,鏡心,你在家等我。」
他的聲音里是不加掩飾的急切,「A 市這邊的項目合作已經結束了,我有話跟你說。」
「時硯……」
「對不起。」
他突然說。
13
時硯到我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善善這幾天回家住,房子里只有我一個人。
門一開他就抱住了我,風塵仆仆的影裹挾著夏夜溫潤的氣,鋪天蓋地環繞住我。
「你不用跟我道歉,剛才我在電話里都聽見了,是邵棠自己跑去你的房間——」
時硯沒等我說完,就輕聲打斷了我:「你可能快要離開我了,是不是?」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那天我去接你的時候,你和岑善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我猛然怔住,關于那個下午的記憶畫面一下子涌腦海。
「畢竟我現在真的很喜歡時硯,但如果有一天不喜歡他了……」
時硯抱住我的手臂收,「我做得不夠好,我會改的,但——不要逃避我,不要離開我。」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沙啞,可能是因為燈昏暗,又或者夜深沉,我第一次看到時硯在我面前毫無保留地流出他的緒。
于是我鼓起勇氣問他:「時硯,你我嗎?」
「。」
他回答得毫不猶豫。
「……但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有矛盾的時候你就一票否決我,好像我連和你吵架都不配似的。」
鬧得最兇的那一次,我當著時硯的面砸了一排玻璃擺件。
而他只是盯著滿地碎片看了片刻,抬起頭看我:「消氣了嗎?」
我想到過去的事,心臟一下子收:
「我一直希你能干脆利落地和我吵一架,或者哪怕哄我一兩句,至讓我覺到你是喜歡我的,我能牽你的緒。」
「可是都沒有。」
「對不起,是我的錯。」
時硯輕聲說著
,聲音像是然的霧氣。
我心里的委屈一瞬間煙消云散。
其實一直都是這樣,只要時硯能稍微開口哄我兩句,我就沒法再對他生氣。
我摟住他的腰,小聲問:
「可是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呢?其實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表現得不太……溫。」
時硯沉默了片刻,才說:「其實,我很早就喜歡上你了。當初見面,是我特意托朋友介紹的。」
我一下子愣在原地。
「你肯定不記得了,兩年前的冬天,在市郊雪場,你和一個喝醉后故意在小孩上的男人打起來,是我報的警。」
他的話把我拖進那段回憶里,我突然反應過來:「你就是那個拉架的大哥!」
因為力差別的緣故,那場架我于下風,如果不是一位大哥及時過來拉架,估計還得點輕傷。
時硯輕輕笑了一下:
「嗯,是我。我記得那個男人說你一個姑娘家脾氣這麼,以后嫁不出去,你說他這麼喜歡逮著陌生人爹味教育,是不是天生不孕不育。」
救命,時硯怎麼連這話都聽到了。
我的臉紅得發燙,卻還是強行胡說八道:「其實我平時還是溫的……」
時硯低笑了兩聲:「我知道。」
你知道個鬼。
「那次之后,我夢到過你很多回,后來偶然在朋友的相冊里看到合照,知道你們是高中校友,就拜托他幫我介紹了一下。」
「原來你暗我這麼久!」
我驚呼一聲,想到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又覺得不對,
「可是那天我問你要不要和我談,你說要考慮一下!」
「那是因為我不止想和你,還想有更長久的未來。」
時硯認真地說,
「我做任何事之前都會審慎考慮,確保萬無一失,但那天你一站起來要走,我馬上就慌了。」
「在抓住你手腕的那個瞬間,我已經決定了,一定要和你結婚。」
14
后來時硯告訴我,在 A 市的最后一個晚上,邵棠找借口問前臺要了房卡,穿著真睡跑到了他房間里。
「原本我是想等項目合作結束就和斷絕聯系,再和你徹底談一下最近幾個月我們相的問題,沒想到竟然會拿小號跑去加你好友。」
時硯看上去有些無奈,「那天從 A 市回來的時候,我就徹底和說清楚了。」
我哼哼唧唧地在他懷里打滾:「人家師妹可暗你好多年,覺得你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那是覺得。」
「我不管,我不高興了,你得哄哄我。」
時硯抬手了我發頂,引起我的強烈不滿:「讓你哄我,沒讓你像擼貓一樣擼我!」
「怎麼哄?」
「就說點好聽的話啊,或者親一親我啊,或者……」
我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在某個節點一聲悶哼,呼吸急促,「時硯,你在干什麼?」
他一本正經地說:「在哄你。」
「媽的,我怎麼覺你說你沒談過是在騙我,不然怎麼在這種事上這麼嫻……」
我輕輕著氣試圖逃離,結果被時硯勾著腰一把拽回去,連同細的吻一同落下來。
「沒騙你。」
「夢里試過而已。」
……
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影視版權終于功簽署合同。
祁言專門聯系到我:「我要離職了,新的編輯明天會和你對接的。」
「不當編輯了?」
「嗯,本來就是為了來見你,之前就想走的,但又想著,好歹幫你把版權的事塵埃落定后再離職。」
他故作灑地笑了一聲,轉過,沖我擺擺手,「走了,回家繼承億萬家產去了。」
我想,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我最后一次見到祁言了。
我很快又搬回了時硯家里。
善善已經見怪不怪:「房間還是給你留著,吵架了就回來住。」
我笑嘻嘻地抱住:「寶貝善善,你就是我的娘家人。」
「快拉倒吧,談你的去。」
把話說開之后,不管是我還是時硯,都在索相的坦誠與和諧之間的那個平衡點。
我不再抑脾氣,時硯也會試著說兩句好聽話安我,雖然還很生就是了。
大部分時間,他還是會選擇用行來哄我。
我也……很用。
那天時硯去學校上課的時候,他媽媽忽然來訪。
「心心,我聽時硯說了,你們倆復合了。這孩子格不好,你多擔待著點。」
時阿姨猶豫了一下,低聲說,
「其實他很小的時候,我就跟他爸離婚了。一開始我外出打拼事業,時硯是跟著他爸的,但他爸喝酒,喝醉了就把時硯抓過來
罵,還不許他反駁,稍微回就是一耳。」
「一年后我接到鄰居電話,趕回來把他接走,但那時候時硯一只耳朵都差點聽不見了。」
「后來耳朵是治好了,但他格也變了,別人在他面前緒越激烈,他就越是冷眼旁觀。醫生說過,這算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
「但是那天他回家后告訴我,和你談改變了他,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興。」
說到這里,時阿姨淚盈于睫。
我愣在沙發上,心頭忽然有延綿不絕的痛意涌上來。
視線被眼淚朦朧間,我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時硯,心驚膽戰地站在醉漢面前,承著他毫無緣由的耳。
時阿姨告辭后我也跟著出了趟門,去超市買了一堆食材回來,給時硯做了頓晚飯。
他嘗了一口,不聲地放下筷子:「做得不錯,就是你別這麼辛苦,下次還是我來做吧。」
我覺得他這個反應不太對,于是跟著夾了一筷子。
「好吃的,就是不太好吃。」
時硯忍不住笑了:「怎麼突然想到要給我做飯?」
「白天阿姨來了,說了一些你小時候發生的事。」
我出手去,默默握住他的手,「對不起,時硯,我之前不知道。」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呢?」
時硯失笑,
「你知道嗎,那天在雪場,那麼醉醺醺的一個壯漢,你就敢出面攔下他,我心里竟然在羨慕那個被你保護的小姑娘。」
所以時硯會因為那一面就喜歡上我,大概也是因為,那一幕讓他想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吧。
我強忍住心里的酸,信誓旦旦:
「如果我遇到小時候的你,肯定也會擋在你面前,和你爸打一架的。」
「沒關系。」
時硯湊過來,在我上親了一下,輕聲說,「現在遇見,總也來得及。」
沒過幾天,他開著車,把我帶到了那套我很久沒去過的婚房。
打開門,我一眼就看到了漆墨綠的沙發墻和電視墻,整塊玻璃的落地窗,客廳天花板的羽燈,我想做的拱形門,海藍的浴室磚,還有那副掛在客廳碩大的海港油畫……
每一,都是按我之前的意愿裝修的。
我看著看著,猛地回過頭,正好撞進時硯懷里。
他輕聲說:「帶你去看海。」
夕金紅的從落地窗照進來,恰好照在那幅畫著黃昏海港的油畫上,折出熠熠華。
我步伐一頓,從畫框一角摘下那枚鉆戒。
時硯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帶了點小心翼翼:「我們結婚,可以嗎?」
在我沉默的這幾秒,他落在我肩上的手忍不住微微收,顯然是萬分忐忑和張。
他是真的我。
我終于翹起角,把手和戒指遞到他面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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