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風雨飄搖,電閃雷鳴,燈火明麗的暖閣里,他們意綿綿,如膠似漆。
而辛婕妤痛失子,哭得撕心裂肺。
小皇子的死,最終是以意外告終,蕭裕以看護不力為由,死了娘,事便算了了。
當夜,辛婕妤提刀去了云珠的寢宮。
清流世家出的千金,飽讀詩書,善知禮,卻也最是剛直不阿。
痛斥蕭裕昏庸無道,怒罵云珠委仇人不知廉恥,口中說著報仇卻只敢揮刀向弱者。
蕭裕擋在珠前,毫無愧:「是朕對不起你,與阿云無關。這個孩子本就是個錯誤,朕與阿云賭氣的錯誤,朕會補償你,晉你為妃,莫要再鬧了。」
最后,辛婕妤中數刀,尸被抬了出來。
雨水沖刷著長樂殿外石階上的水,就像后來的每一次,死于云珠之手的那些嬪妃一樣,一沖便干凈了,好似這個人從來不曾出現過,了無痕跡。
他們之間的每一次分分合合,都是以旁人的命為代價。
不過這一切,今生都不會再發生了。
因為蕭裕此生,將不會再有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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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狩將至,南詔的刺客也將如期而至。
上一世,他們便是奉了云珠的命令前來行刺。
而臨了,卻改了主意,助蕭裕逃,將死士引向營地方向。
代價便是留在營地的宗室眷悉數遭到屠殺,而大批的死士也在羽林軍趕到后,死于劍之下。
那時,我被蕭裕留在山中,眼看他們共乘一騎離開,看著淚水漣漣,自我:「原來到最后一刻,我還是舍不得他死。」
滿地的尸首,數百條人命,包括那些對忠心耿耿的死士,都是驗證心意的工而已。
云珠啊云珠,既然你喜歡行刺,我便幫你一把吧。
圍獵的當日,我以暑熱為由,沒有上場。
而殷梨好生嘲諷了我一番后,轉上馬,揚言今日定要拔得頭籌。
「臣妾聽聞,南詔臣民,無論老弱婦孺,皆擅騎擅,不知陛下可否允臣妾與云妃妹妹比試一番?」
一紅勁裝,英姿颯爽,頗有幾分當年隨父出征時揚鞭策馬縱橫疆場的氣勢。
蕭裕今日心不錯,云珠雖然依舊是冷著臉,卻也沒有反對,隨即也上了馬。
三人帶著羽林軍離去。
而我安排的人,也該手了。
午時一刻,焰火升空,是云珠的信號彈。
片刻后,數百黑刺客從林里竄出,明晃晃的刀刃迎著日頭,刺目得很。
不過這一次,我早有準備。
除了羽林護衛,城防營的兵士也在山腰駐扎。
而今日帶兵的,正是中書令韓家的小公子。
我一早便傳了信,命他帶人上山。
一番廝殺之后,死士半數被截殺,有幾十人負傷逃,而在我的授意下,那位韓校尉刻意留了活口。
「暫且押送回京,由大理寺,記得把牙拔了,防止牙中藏毒。」我命令道。
「是。」那位俊俏的韓小公子單膝跪地,腫了半邊的眼睛瞅的方向,是我后的林人。
方才廝殺之時,是他宛若神兵天降,救下了飲酒夢周公的林人。
而酒醒了大半后,誤將他當作賊人,一拳打在了他眉清目秀的臉上。
我心底暗笑,也算他倒霉。
此刻,樹蔭下布著的棋局還差一子,快要收網了。
到了晚間,蕭裕總算回來了。
意料之中,是被抬回來的。
他中數刀,傷得不輕。
而同樣負傷的,還有殷梨。
「放心,死不了,」發白,顯然是失過多,卻還是在逞能,「我不點傷,又怎麼能撇干凈呢?」
是了,若毫發無損,難免引人生疑。
只是,這代價有點大。
一張俏臉上被枝丫劃破得一道一道的,雖說傷口淺不會留疤,但這模樣實在稽,跟只花貓似的。
我握住的手,心中復雜,不知如何開口。
「看什麼看,快給我拿些吃的來,死了,記住啊,你欠了我一個大大的人!以后你得聽我的……」喋喋不休。
「閉吧你!」
我命人拿來藥膳喂給,又用藥酒替理傷口,疼得嘶嘶直吸冷氣。
而與此同時,蕭裕的大帳里,圍滿了隨行的醫,個個額頭上滲著冷汗,抖得不行。
比起斷胳膊斷,令他們更不敢說的是,咱們的陛下,這是傷到了要害,往后怕是子息艱難。
9
回宮后,蕭裕昏迷了整整半月。
醒來時,他第一句話便是云珠如何了,掙扎著要起來去尋。
「云妃娘娘伙同南詔余孽行刺陛下,現已被關押至掖廷,等候發落。」宦著聲,小心回道。
「一派胡言!」他摔杯罵人,推開攙扶的宦,要往外走。
「是真的陛下,刺客都已經招了……」
他在里頭鬧騰了好一會兒還沒消停,太醫令進來復診,順便艱難地將斷子絕孫的消息告訴了他。
他震怒,當即下令要砍了那醫的頭。
「你竟敢詛咒朕,朕看你是活膩了!」
正要大開殺戒時,我請了太后,款款而來。
「皇兒這是做什麼?你便是殺盡了整個太醫署又能如何?」
到底是大風大浪過來的人,比起蕭裕的暴怒和無措,太后倒是鎮定得多。
「你到底還年輕,這傷未必就不能治,依哀家看,民間能人異士眾多,不如派人下去,暗中尋訪高人,或許還有法子。」
說得懇切,儼然是一副慈母的模樣,又叮囑我,此事萬不可外傳。
我溫順地稱是。
可是啊,那日蘭香山上,他被羽林衛抬回來時,群臣宗室多雙眼睛都瞧見了那一箭正中他關鍵。
該傳的消息,早就傳出
去了。
況且,在滔天的權勢面前,即便是親母子,也會有所取舍。
太后可不止一個兒子。
比起蕭裕,偏子雍王。
若我所料不差,今夜傳信去雍州的令使便會出京了。
而更子時,我派出去的暗衛,也該得手了。
翌日,太后的令使死在了京外三十里,隨攜帶的信,也被城防營發現,呈到了前。
母子離心,便在這一刻。
二人大吵一番之后,太后被幽在了佛堂。
蕭裕連番遭打擊,痛苦不已。
他懨懨的,形容枯槁又憔悴:「為什麼?為什麼阿云背叛朕,母后也要背叛朕?」
隨后,又掩面而泣,哭得極難看。
那斷了他子嗣的一箭,用的是南詔特制的七彩山雀翎。
正是他與云珠公主在初遇時的定之箭。
他再如何不愿信,板上釘釘的事實也擺在眼前。
你瞧啊,殺他的嬪妃,害他的孩子,他都可以假作不知,可當這把刀刺在自己上時,也不是不在乎的。
蕭裕啊蕭裕,既然你這樣,那我便全了你,讓你為斷子絕孫吧。
他痛哭間忽而抬頭,雙手猛地攥我的掌心:「阿凝,你永遠也不會背叛朕的,對嗎?」
我依舊低眉淺笑:「自然,臣妾,永遠不會背叛陛下。」
從未效忠過,又何來的背叛呢?
是夜,他枕在我懷里睡,噩夢連連。
此后的一連幾月皆是如此。
他再無心批閱奏折,每每都喊頭疼。
所以,連月來的奏疏,都是由我念與他聽,以至于到了最后,變了由我批閱。
10
數月過去,蕭裕雖未對云珠作出罰,卻也未再見。
而云珠那邊,顯然是坐不住了。
因為從來就不是真的避他如蛇蝎。
若他真的冷了心,那麼這出逃、他追,他千恩萬寵、心懷故國卻又控制不住他的戲碼又該如何唱下去呢。
短短幾月里,絕食、落水、自縊、中毒,什麼招數都演了一遍,而蕭裕始終,無于衷。
直到那夜大雨,云珠從掖廷里跑了出來,赤著腳,披頭散發,跪在椒房殿外哭喊著要見陛下。
「陛下可要出去?」
滂沱的雨聲里,云珠的聲越來越弱,被淹沒在了無盡的暗夜中。
我在殿中燃著醒腦的香,他輾轉反側,難以眠。
最終,他起拉著我,走出了大殿。
屋檐下,他牽著我的手,冷眼瞧著雨中虛弱的云珠:「滾回去,別擾了朕與皇后的清夢。」
話音落下時,云珠咬著下,滿臉的委屈,看向我眸,怨毒而復雜。
我十分配合地替他撐著傘,溫地催他回殿,臨走時,還不忘回首,沖云珠挑釁地一笑。
誒,真是晦氣,又當了一回工人。
……
比起這后宮的恨癡纏,近幾月的前朝,可謂是天翻地覆。
蕭裕將養已久,神卻越來越差,子也不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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