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幾個錢!」他笑嘻嘻:「沒關系!」
10
那日我領了家法。
父親和母親說是因為我在客人面前失了禮數。
可第二日,我還是忍不住按約定等在了后院的墻頭下。
等到日暮時分,我以為再不會有人來時——
「清云妹妹!」
是宋狄的嗓音。
小小的孩在高墻之上,僅出一個圓圓的腦袋。
見我抬頭,他咧一笑,一個小小的包袱扔了下來。
弄玉跑到前面去撿,再把包袱一層一層攤開——
包袱里面裹著的是一層又一層的布,最最中間,放了一個小小的面人。
有趣的是,面人也是個小姑娘,打扮是我昨日的打扮。
即使一層層布墊著,也依舊瘸了。
可我喜歡極了這個小東西。
我父親母親讓我做學問,常說玩喪志。
固然我別說這些玩了,就是玩伴,也沒有多的。
我抬頭想要謝謝宋狄。
卻見對方紅了臉。
「我的錢都斗了蛐蛐。你且等等,等我發了歲錢,就給你買更多東西!」
當晚我便挨了第二頓打。
面人被母親收了,后院的圍墻也加高了。
母親打了我之后又哄我:「囡囡,咱們世家大族,臉面是最重要的東西。」
「不像他們宋家,一家子泥子。」
11
我八歲的時候,就知道,朝中有派別。
文武有壁壘。
我們祝家,世家大族,一步步起仕,是出了名的清流。
而宋家,縱然有從龍之功,是朝廷勛貴。
也是個富不過三代的泥子。
所以,宋狄家向我求親,其實算不上容易。
宋伯伯勢大,又明了宋狄和我的心意,于是求了圣上,下了圣旨。
如此,我們才算全了賜的親事。
但我家中驕矜,不愿嫁,也終究讓宋狄的母親,我后來的婆母生了怨言。
新婚之后,我對婆母晨昏定省,未差一日。
婆母卻依舊不滿意我,只說我是世家之,不懂溫小意。
于是,一個一個丫鬟往宋狄的書房里塞去。
我問宋狄:「你可有心儀的子?」
宋狄說:「清清,我的心意你怎麼不知?我此心無二,所求唯你!」
那算是我第一次忤逆婆母。
我想了多個法子,找了無數理由將那些丫鬟退了回去。
我沒有想過,婆母會將狀告到我父母那里去。
我及笄之后第一次跪祠堂。
跪到天將晚,父母問我知錯了沒有,我依舊死撐著。
「我沒錯!」
跪到宋狄親自來相府接我。
馬車里,他小心翼翼地親親我紅腫的膝蓋。
「清清,我很高興,你攔著母親,說明你在意我。」
12
往日多濃啊。
可今日,許彤說起宋狄帶回來一個白子,我竟毫不覺詫異。
許是因為那段恩煞濃的日子不過一年半載。
許是因為新婚之后彼此磋磨。
我沒有痛失所的震驚,反而是有種「終于來了」的宿命。
甚至想道:當初宋狄說喜歡我攔著他,不讓他納妾。
不知他如今是否依舊如此作想。
如今的我,還會攔著他嗎?
卻聽那邊許彤嘰嘰喳喳地跟我講了是如何應對的。
講到把婆母的慈惠堂打得一團糟的時候,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默默地想了想婆母那種又氣又端著不說的表。
講到拿著鞭子我夫君帶回來的做柳青青的姑娘時。
我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卻以為我傷心了,小心翼翼地安我:
「祝姐姐?為了狗男人,不值得的。」
我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
宋狄家中勛貴,年將軍,人又生得一副好相貌,不知是多子的春閨夢里人。
許彤卻直接稱呼他為狗男人。
我想了想他之后做的事,嗯,確實是能稱一聲狗男人。
于是,
忍不住贊嘆了一聲:「做得好啊!」
我問如今境況,應該如何理。
小姑娘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個想法來。
于是,我輕聲哄道:
「不如靜觀其變,也許什麼時候就換回來了?」
果然爽快答應。
其實,有更好的法子的。
京城那邊是怕邪祟,若是知道旁人占了我的,我父母夫君怕不會護著。
但父母這邊卻骨。
只要我去說一聲,說我不是許彤本人。
真正的許彤在我的里,正在將軍府呆著。
縱然是龍潭虎,他父母也會回去救。
可我了心思,誆騙于。
不過是……不過是因為……
我想求個兩全。
畢竟,有父母相互,我有什麼呢?
我母親若知道我和他人互換了。
怕是會第一時間將我殺了。
13
邊疆的風景讓我新奇。
不過躺了半天,我便不想再在床上呆著了。
即使一出門,就快要被風沙吹走。
即使這里沒有春水碧江,鶯堤柳。
隆冬的朔風直撲人臉,可城邊的井水依舊有婦人在挑揀秋日貯藏的胡豆。
我湊近去看們干活。
剛到近前,就聽到一聲:「他娘的,我那相公昨天又喝酒到深夜才歸,真想敲斷他的!」
放話的娘子生得俏,卻穿了一布裳,腰束尺素,話語間都是潑辣辣的風。
又有其他娘子逗:「回來得這麼晚,不怕他是尋花問柳去了?」
「那不能,他不行!」
我聽得窘,正待挪步,就被人住了。
是個綠娘子:「彤來得正好,來出出主意,幫意娘整治那晚歸的丈夫。」
「對的對的,也就彤有點點辦法。」意娘接話:「上次說讓揍他一頓,我按彤說的,用皮鞭子沾了鹽水,他果然半個月沒去喝酒嘞!」
「也半個月沒下床!」
「哈哈哈哈哈」
便是一陣哄笑聲。
我聽了這個辦法,也一陣子哭笑不得。
想來,此地是許彤常來之地,這些人也是彤常玩耍之人。
于是,在其他人紛紛看向我的時候,我竟也蠢蠢,想要給們出個主意——
「要我說,打罵只管眼前。還得趁他醉了,把他綁了,灌到他吐,吐了再灌,如此反復,持之以恒,他看到酒便想吐了。」
這話一出,眾人安靜了下來。
「怕是會喝死的吧。」
「也沒有那麼多的酒水啊!」
只有那意娘,出深思之:「彤,這可不像是你的法子。」
我面一,急忙改口——
「或是喂他一口酒,再喂他一口泔水,反復下去——這法子也是我從書上看來的,做不得數。」
「這法子好。」意娘笑開了。
周邊的娘子們也笑開了。
14
回到屋里,我一陣后怕。
自己怕不是給彤惹了麻煩。
可還沒有安穩下心神,玉龍又來找我:
「小姐小姐,有人找你。」
臉上帶著揶揄的笑意,像極了我剛剛和宋狄訂婚時,丫鬟弄玉臉上常出現的神。
我裝作隨意的樣子:「誰?」
「三皇子。」
三皇子全名趙珽文,為宮所生,與其他兩位皇子來比,份不顯。
固然,其他皇子都任朝中要職之時,唯獨他,被發配來邊疆,從一個校尉開始干起。
我之所以知道這些事……
是因為我尚在將軍府中時,曾在宋狄口中聽過幾次趙珽文的名字。
所以便對他的消息格外留意了幾分。
也額外發現了,宋狄與他有些不同尋常的往來。
但我只知道他是往邊疆去了,卻沒有想到,他正拜在許彤父親的麾下。
不過——既然同在一,許彤和他有所集也是難免。
再加上玉龍談起他時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按理來說,三皇子這人心機深沉,我本應與他接。
可想起許彤……這姑娘大大咧咧,怕不會被人騙了去。
15
見趙珽文之前我便有了幾分猜測。
等見了之后,卻還是不由驚嘆一聲:
這神,我是在哪里見過的。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三皇子本人。
三皇子不像他兩位兄長一般,與世家貴族多有。
他生孤僻,沉默寡言。
所以,在我的想像之中,三皇子定是個面容鷙,暮
沉沉的男子。
卻沒有想到,掀開簾子,看到的是一張風流倜儻的臉。
三皇子長得很好看。
比年時的宋狄還要好看——邊疆的風沙并未讓趙珽文的臉變得狂,他仿若儒生將軍,溫溫地看向我:
「彤,我聽說你昨日了傷。」
是了傷。
這不,胳膊還吊著呢。
他也發現了我傷的胳膊,眼中閃過一心疼:「傷得這麼嚴重麼?」
其實,傷得也不重,要不然我也不會今日一早就下地走。
之所以包扎得如此實,實在是許彤的父母太大驚小怪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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