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不說,如果說我們完全清清白白,似乎又不那麼確切。
畢竟三年,一千多個日夜,我們躺在同一張床上,共枕而眠,呼吸錯。
起
初,顧知珩只是為了讓我給他唱歌。
他有嚴重的睡眠障礙,試過各種辦法,聽 ASMR,吃安眠藥,作用都不大。
只有聽著我唱的歌,他才能漸漸睡。
起初,我都是低聲哼唱,等他呼吸均勻睡了,我再輕手輕腳地起離開。
但即便我已經很小心了,有時還是會弄出細微的響,讓顧知珩再次醒來。
于是,在一個下著雨的夜晚,在我想要起時,已經閉上眼睛的顧知珩,突然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別走。」他說,上雪松香水的味道混合著被子的溫暖,一直傳到我的鼻尖。
我覺自己聲音都抖了:「那我……去哪?」
顧知珩笑了,眼角好看地彎起來。
「睡在這里。」他拍拍自己的側。
我的后背滲出了細細的汗。
「不行。」我聽到自己說。
顧知珩看著我,笑容消失了。
他不笑的時候,便是外界盛傳的顧家太子爺,冷淡乖僻,人害怕。
「你在拒絕我嗎?」他冷冷地問。
「……真的不行。」我咬住,小聲堅持。
顧知珩沒再說什麼,他翻了個,把臉埋進被子,再未對我說一句話。
我在原地手足無措地站了片刻,最終訥訥地離開了。
那晚雨下得很大,傘完全不管用,我淋了個。
我服下一片退燒藥,頂著重冒來到音樂綜藝的錄制現場,原本對我十分熱的執行導演,出了皮笑不笑的表。
他告訴我,我被臨時換掉了。
這檔綜藝已經定下很久,是我今年最好的資源,執行導演昨晚還在向我確認表演曲目。
此時此刻,我看著導演淡漠的臉,清晰地意識到——是顧知珩給節目組打了招呼。
他能砸資源捧我,也能一腳把我踢下來。
我回了家,整整半個月的時間,沒有任何工作。
所有早就定下來的商演、代言、廣告拍攝,都在一夕之間消失了。
手機空空,我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
只有一條短信發到我手上,是醫藥代理商催費的消息——他說要吃的特效藥下個季度會變得更難買,如果我這邊還需要的話,現在就得提前結款。
當晚,我去了顧知珩家。
他看著我準備好的睡,出了漫不經心的笑容。
「真乖。」他我睡上的小熊圖案,忍俊不,「第一次?」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
他用指腹揩了揩我的眼淚,輕聲道:「睡吧。」
顧知珩并沒有對我做什麼。
床很大,我在角落里,輾轉反側。
最開始睡是極度困難的,我常常聽著顧知珩的呼吸聲,一聽就是一整夜。
后來,也許是習慣了,我開始在悉的呼吸聲中,安然睡。
很多個夜晚后,有一次,從噩夢中醒來的顧知珩,突然抱住了我。
「蘇蘇。」
他喊我的名字,把我錮進懷里,渾冷汗,睡已經浸了,他將頭抵在我的鎖骨,眼神和聲音全都漉漉的。
「永遠別離開我,行嗎?」
那一刻,顧知珩是可憐的。
很有人知道他的世——顧知珩是他父親和前妻生的孩子,從小被爺爺帶大。在他上小學時,爺爺相繼離世,他回到父親邊,然而父親已經組建了新家庭。
孤寂的年時代里,莫汐是唯一溫暖過他的人,而這個人同樣拋棄了他。
「別離開我,行嗎?」顧知珩低低地重復,如同夢囈,「蘇蘇,我只有你了。」
我聽到自己輕聲說:「好。」
他像是終于安心了,摟著我睡著了。
我聽到他的呼吸聲漸漸均勻,黑暗中,我心跳如同擂鼓。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和一個男孩有之親。
他呼出的熱氣打在我的頸側,溫和我的溫融匯到一,環住我的姿勢接近于寵溺和保護。
理上深知這樣錯誤的開始絕非。
生理上激素卻如同水般起落。
我轉過頭,在黑暗中凝視著顧知珩那張致的臉。
他像是到了,眼睛微微睜開一條。
「蘇蘇,」他扯扯角,輕笑道,「你是不是上我了?」我搖搖頭:「沒有。」他笑了,將我抱得更,在我耳邊輕聲道:
「騙人。」
6
在顧知珩的世界里,很有人不喜歡他。
莫汐出國后,追求顧知珩的孩,多如過江之鯽。
其中不乏家世出眾的白富,或者正當紅的藝人。
然而顧知珩總是微笑著拒絕,如果遇到太難纏的追求者,他就會將我搬出來,以十指相扣的姿勢牽住我的
手,在對方面前晃一晃。
而在對方離去后,他會立刻松開我。心不好的時候,他甚至會找張紙巾一自己的手。
這個小小的場景,暗示了我和顧知珩的所有相模式。
在明面上,他非常寵我。
我生病了,發燒 39 度,嚨疼到吞咽都困難。他在開東大會的時候收到短信,立刻半途溜出會議室,回家守在病床前,一勺一勺地給我喂梨湯。
我去綜藝的時候被前輩刻意刁難,他當時在國外,看到了最新一期的樣片,當即坐最近的航班回來,頂著二十四小時沒睡的黑眼圈守在攝影棚里,前輩看著顧空前沉的臉,嚇得一句話都沒敢再說。
每個節日,顧知珩也都會想出不同的花樣跟我慶祝。
我們一起泡溫泉,在外面鋪天蓋地的大雪中用清酒輕輕杯。
我們一起在游上看著星星,聽過一夜藍鯨的歌唱。
我們牽著手跑過開滿櫻花的校園,跟那一年即將畢業的學生合了許多張影。
顧家的管家、保姆、司機、廚師,上上下下十幾個人,全都對我說過同一句話:
「從來沒見顧對任何人這麼好過,他真的很你。」
然而只有我知道。
當我不小心碎了顧知珩書架里一個玻璃做的鋼琴模型時,原本對我溫至極的顧知珩,突然收起了所有的笑容,整個人冷得像冰。
那架玻璃鋼琴是莫汐送他的十六歲生日禮。
我抖著手想去收拾,被顧知珩喝止了。
「別。」他說,「你不配。」
怎麼說呢。
那一瞬間的覺,很像我一直在和顧知珩演一場戲。
戲里他是深似海的男主角,我是備寵的主角。
而這一刻,導演喊了 CUT,我們驟然回到了現實中,負責飾演男主的演員收起營業的笑容,出毫不遮掩的冷漠來。
我聲音抖:「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顧知珩不說話,森冷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在我上。
良久,他低聲道:「跪下。」
一地的玻璃碎片。
我看著那些鋒利的邊角,眸抖了一下。
那是很短很短的一個瞬間,但我想起了很多事。
我想起公司來了一個新的藝人,大家都伊伊,比我年齡還要小上許多,滿臉吹彈可破的膠原蛋白。
制作人在聽了伊伊的試唱后,有意無意地說:「比當年的夏蘇,還要更像莫汐。」
而伊伊很喜歡顧知珩。
人人都怕顧知珩,只有不怕。只要顧知珩出現,就立刻追在他的后,甜甜地管他知珩哥哥。
顧知珩笑著對制作人說:「是個好苗子,好好捧。」于是有些屬于我的資源,漸漸給了伊伊。
就在前一天,試間里,我還和伊伊狹路相逢。
當時公司特意為我借了一條品牌高定的淺魚尾,經紀人通知我過來試穿。但我趕到的時候,這條子穿在伊伊的上。
「還是更適合我,夏蘇姐姐覺得呢?」
伊伊轉頭看向我,目帶著不知天高地厚的無畏和天真,但又偏偏有著無可忽視的底氣。
我平靜道:「品牌和藝人都是有相關合作的,這是公司以我名義借的子,沒法給你穿。」
伊伊笑了
:「我問知珩哥哥了,他說我喜歡的話,就可以。」
此時此刻,站在一地玻璃碎片前,我想著伊伊那張勝券在握的臉。
我又想到了,坐在床上,一邊織著手頭的線活兒,一邊把電視機里的我指給前來做客的鄰居阿姨看:「這是我孫,唱得好聽吧?」
也許是我僵立了太久,顧知珩失去了耐心,他轉朝門口走去。
沒走出幾步,他就聽到背后傳來了一聲輕響。
顧知珩回過頭來,眼眸微。
我跪下了。
一地玻璃碎片,我連挪都沒挪,直接這麼跪在了上面。
玻璃片鋒利的邊角扎進我的小,很快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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