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走過去,溫地幫顧時逸按肩頸,隨后坐到他上:「時逸,別提林夢那種不流的貨了,無非是想多榨一點錢……」
顧時逸卻突然站了起來,陸錦一下子坐空,險些摔在地上。
「我還是回去看看。」
他披出門,拿出手機給助理打電話,讓助理給自己訂第二天回國的航班。
陸錦在他后:「時逸,我們還沒去看黎鐵塔呢……」
門關上了,顧時逸沒有回答。
7
「再開快一點。」
司機無奈道:「顧總,已經接近超速了。」
顧時逸鎖的眉心,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焦灼什麼。
很快,他便到了家。
門口站著一個影,顧時逸瞇起眼睛——是林夢在等他嗎?
松了一口氣后,他心頭的怒火立刻騰了起來,果然,好好地活著,只是用這種方式自己回家。
可等車越開越近,顧時逸卻發現,那個影并不是林夢,而是另一個生。
林夢的閨,吳珊。
吳珊的臉上
帶著疲憊和哭過后的浮腫,表很呆滯,抬起眼睛看了一下向自己走來的顧時逸,目冰冷,又帶著恨意。
顧時逸原本想開口訓斥吳珊的——竟然敢拿林夢的生死跟自己開玩笑。
但吳珊眼里強烈的恨意嚇住了他,顧時逸張了張口,準備好的斥責全都沒有說出口,最后只說出一句:「怎麼是你,林夢呢?」
吳珊冷冷地說:「你要見林夢嗎?」
顧時逸幾乎是氣笑了:「那不然呢?我要見我的未婚妻,不是天經地義的?」
吳珊冷淡地轉:「好,我帶你去見。」
8
這是一片野海,因為暗礁叢生,水流危險,所以幾乎沒有游客踏足。
吳珊將顧時逸領到了海邊最高的礁石上,海風吹拂著的頭發,紅著眼眶說:「跳下去,你就能見到林夢了。」
吳珊之所以能如此真實,并不是因為的演技。
而是因為我的確干過這件事。
那是陸錦第一次發短信挑釁我的晚上,顧時逸不在家,我看著手機里不堪目的字眼,意識清醒時已經來到了海邊。
那時候的我崩潰地給吳珊打電話,我說我好像控制不了自己,求來救救我。
那一天,吳珊急地開了十幾公里車趕到海邊,抱著我號啕大哭。
求我活下去,哪怕是為了也要活下去。
「我就你這麼一個朋友,你死了,我就太孤單了。」
吳珊中學時期一直被霸凌,不小心得罪了以陸錦為首的小團,于是陸錦誣陷東西,說弄壞了自己的包,直到學校里所有人都孤立吳珊,連老師都覺得是無可救藥的壞學生。
只有我愿意跟吳珊玩。
此刻,吳珊又站在海邊,看著顧時逸,所有的恨意都是真實的。
以為顧時逸會痛悔,但顧時逸沉默良久后,竟然笑了出來。
「跳海嗎?」他笑著問,「虧你們還是閨,吳珊,我告訴你,林夢才不會跳海呢,這個人恐水,中學的時候連游泳課都不敢上。」
「再說了,一心想分到我們顧家的財產,如今眼看就要功了,哪有在功前夜自殺的道理?
「別鬧了,趕跟我回家。」
吳珊沉默,最后回到車上,拿出一個文件袋給顧時逸。
「這個給你。
「是林夢留給你最后的禮。
「顧時逸,不會回來了。」
9
我坐在民宿里,旁不遠的躺椅里,正在午睡,花白的頭發被風吹,打著小卷兒。
我幫掖好被子,就像多年前對我做的那樣。
那時候的我們很窮,微薄的退休金養不了兩個正在長的孩子,于是還要出去收廢品。
但我們又是幸福的,哥哥會用廢棄的礦泉水瓶給我做玩,我把電視里學到的歌唱給他聽,在旁邊織著線活兒,每道皺紋里都是笑意。
可如今,我的已經無法承病痛,已經神志不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件好事,不然如果知道自己最孝順的大孫子如今在獄中,只怕會加倍心痛。
我幫掖好被子后,走到一旁,看向筆記本電腦的屏幕。
在離開之前,我在顧家留下了非常蔽的攝像頭。
于是在屏幕上,我清晰地看到顧時逸拿著文件夾,回了家。
他走到臥室,拆開文件袋,從里面倒出了我留下的東西。
一個天鵝絨盒子。
還有一把鑰匙。
我看到顧時逸的形狠狠一頓,他最先認出的當然是那個天鵝絨盒子——里面裝著的是他向我求婚時的戒指。
顧時逸的手抖起來。
他本沒想過,有一天我會把這樣東西退還給他。
畢竟我收到它時是那麼開心,笑得像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他抖著手,向那把鑰匙。
他花了一點時間才認出那是我們床頭柜的鑰匙。
我看到顧時逸走到柜子前,他長久地凝視著柜子,就仿佛那是一個潘多拉魔盒,他不敢將它開啟。
最終,顧時逸還是打開了柜子。
他看到了我留下的東西。
手機,抑郁癥診斷書,日記本。
10
手機解鎖需要碼,顧時逸試了林夢的生日,不對。
他想了想,試探地輸自己的生日,手機打開了。
里面很快彈出很多條新的短信,都是關機期間,陸錦發過來的。
【你未婚夫就是跟我出來玩了,怎麼了?他娶你就是為了應付他媽罷了,以后就算你們結了婚,你老公心里也始終都是別的人。】
【你賤不賤啊,還想耍這種花招騙他回去,不好意思,你那點伎倆在我這本不夠看的。】
【他沒過你吧?真可憐啊,如果
你想看他的尺度照,我可以發給你哦,嘻嘻嘻。】
往上翻去,還有很多很多。
顧時逸的手指一直在抖,他沒有想到,陸錦一直在經年累月地給林夢發這種短信。
也就是說,他做的一切事,林夢都知道。
那為什麼林夢……還能夠堅持?
顧時逸關掉短信頁面,他想一口氣,卻突然注意到了林夢的屏保。
屏保是一張很模糊的照片,一個白襯衫的男孩站在窗邊做值日,風從窗外進來,他的額發被吹出好看的弧度。
顧時逸抖起來,他認出來了,這個男孩,是十七歲的他自己。
這就是為什麼林夢能夠忍他日復一日的冷淡和折磨,因為最痛苦的時候,會看一看屏幕里十七歲的他。
顧時逸緩了很久,才打開抑郁癥的診斷書。
林夢的病因來自于惡劣的親關系。
漫長的心理咨詢記錄里,每隔幾頁,都會出現心理咨詢師的建議。
【為什麼不離開你男朋友呢?】
墨跡氤氳,寫著林夢的答案。
顧時逸幾乎可以想象出的樣子——沉默了很久,才帶著苦笑輕聲說:【因為他呀。】
……
「顧時逸,我過你。」
這是林夢對自己說過的最后一句話。
也是寫在日記本上的第一句話。
【顧時逸,我過你,當十七歲的你悄悄幫我結掉的住院費,又急步跑開時,我看著你的背影,覺得漫長又黑暗的隧道中終于出現了一束。
【所以,即使那道在許多年后,為了籠罩我的黑暗,我也沒有后悔過。
【我是真的很想為你的妻子,可惜,我的況不允許了,生理和心理的病痛都在折磨我,請你原諒我無法再堅持。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你看在為數不多的分上,善待我的家人;以后不能再照顧你的日子里,希你照顧好自己。】
日記本從顧時逸的手中落下。
他站在客廳中央,呆呆地不說話。
「不可能……」良久,我聽到他低聲喃喃,「只是抑郁癥而已,你不是很堅強嗎,你怎麼可能因為抑郁癥就……」
旁邊傳來叩門的聲響,保姆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顧總,一位小姐在門外等著,說是太太的朋友……」
進來的人是吳珊。
將自己手中的東西遞給顧時逸:「你不是要我拿出證據嗎?給你。」
「這是夢夢的死亡證明。
「在你去法國的第一天就跳海自殺了,去世前給你打過電話。
「如果你能夠早一點回來,那大概還有機會見最后一面,但你在法國待了太久……所以一切都來不及了。
「遵照夢夢的愿,的骨灰被撒大海。」
吳珊低沉地敘述著,這是我們很早就商量好的說辭,那份死亡證明也偽造得非常真,經得起顧時逸的細看。
可顧時逸本沒有細看。
那薄薄的紙頁似乎有千鈞之重,吳珊剛放進他的手里,就從他的掌心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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