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奴才時曾經學過觀星。如今紫微黯淡,天子式微,但有顆星自北方而來,其芒爍爍,奴才以為,此星名為……」
他抬起眼睛看我,一字一頓道:「帝。」
殿寂靜無聲。
這是殺頭的死罪,傅守謙說出這句話,我要麼立刻把他杖斃,要麼有朝一日我們被發現,我也要被誅九族。
我的指尖在抖。
不是因為張,而是因為興。
我等了太久,等的便是這一刻。
「如你所言,這顆帝星不過是自北方而來的小星,怎可能取代紫微?」我淡淡道。
傅守謙一笑,他再度拿起抹布,這一次畫出的,是當今天下的局勢。
「得甘、豫二州之武將,以魚米之鄉為糧倉,大軍境之日里應外合,是日紫微將被帝所取代。」
他畫
完后,又頹然地搖頭:「但奴才也知道,這一切太難太難。」
我垂眸向那張地圖,它隨著水漬漸漸蒸發,卻在我心中越印越深。
我挑起傅守謙的下,人說布荊釵難掩國,傅守謙平日里總是低著頭不出聲,但他抬起頭時,仍是這樣一張濁世佳公子的如玉面龐。
賢士總是如此,他們于山林或于鬧市,每日過著普通的生活,心中藏著不滅的星火。
只有遇到明主,這星火才可燎原。
我淡淡道:「從今往后,人前你仍是小福子,但在單獨面對我時,不必再自稱奴才。
「傅卿,這是掉腦袋的大事,但人活一世,本宮同你賭這一把。
「你剛說的事,本宮記住了,北域的武將、江南的商會、京城的林軍,這些或許都很難,但并不是絕對沒有辦法。」
傅守謙的眸中閃出淚,或許這一刻他已等得太久,帶著亡命徒的興眼神,他長久躬:「愿為小主效犬馬之勞。」
耳邊傳來系統的聲音:「碧貴嬪駕到,要在小店買些什麼?」
我眉心一震,揮退傅守謙:「本宮休息片刻。」
待傅守謙離開后,我在榻上合眼,跟著進了系統商鋪。
一進去,我便看到了碧桃滿面春風的笑容,回眸向我,挑釁道:「喲,姐姐來了,可惜姐姐這次金珠不如我多,怕是買不到什麼好東西了呢。」
系統似乎也奉碧桃為大顧客,熱地笑道:「是了,碧貴嬪封了貴嬪后,得了三萬金珠,如今這店里的寶貝還不是任您挑選!」
碧桃笑了,用纖纖玉指依次起琴曲、歌藝和冰嬉,毫無疑問,這些都是皇上最喜歡的技能,一樣也沒給我留下,就是想堵死我復寵的路。
當然,大部分的金珠,留給了一個最重要的木牌——「有孕」。
「等我誕下皇嗣,坐穩了位置,姐姐便是家族的棄子。」碧桃笑瞇瞇地用涂滿蔻丹的指甲挑起我的下,隨即皺起眉,「啊,不行,雖然那些技藝都被我選走了,可姐姐畢竟還有這張如花似玉的臉在,皇上若是哪天看到了,突然想寵幸一下也說不定。
「所以……」
碧桃突然用力,純金的護甲猝不及防地劃開了我的臉!
一道長長的口子出現在我的臉上,鮮紅的滴了下來。
碧桃笑著掉護甲上的:「如此,本宮才安心。」
系統的聲音在旁響起:「綺羅小主,小店有修復疤痕一流的金瘡藥,售價只要兩千個金珠哦!」
碧桃眉頭一豎,狠狠道:「你到底是幫著哪邊的!」
系統賠笑:「小店迎八方來客,當然是將誠意送給每一位顧客!」
碧桃氣結,甩一甩護甲,冷笑:「算了,就算不能讓你徹底毀容,浪費你的兩千個金珠倒也算值得。」
我捂著傷口,似乎總也捂不住,我索松開了手。
很疼,我心里卻覺得痛快。
我的蠢妹妹,系統名為宮斗,但真正使用它的方式,并不是宮斗。
任由臉上的流下,我出一枚木簽:「我要宮中珍品——干將莫邪劍。」
碧桃一愣,隨即在旁邊捂著笑:「喲,姐姐這是要舞劍了,太好了,快舞吧,皇上沒準看到姐姐英姿颯爽,重新寵姐姐了呢。」
我冷眼瞧著。
以為我挑這把劍,是在其他技藝都被挑完后的無奈之舉。
也樂意我舞劍,因為皇上年老后喜歡的子,最恨打打殺殺,我此舉無疑是馬屁拍到馬上。
但我不在乎。
碧桃并不知道干將莫邪劍的來歷——它曾是塞北主將徐馳飛的令劍,所指之士兵無不死戰。后來徐馳飛死于戰場,馬革裹尸,但只要是塞北軍中的老兵,對這把劍都仍有。
此劍已被當擺設,束于宮中的高閣十二年。
下個月北疆現任統領來京述職。
這把劍,會是我送他的見面禮。
3
我的臉果然落了疤。
請安的時候,皇上問我怎麼回事。
我平靜道:「臣妾睡夢時忘了摘護甲,不慎劃傷了自己。」
隨行的小宮沉不住氣:「分明是碧……」
我一個眼風喝止了,隨即低聲道:「就是臣妾自己弄的。」
碧桃坐在皇上側,閑閑地撥著指甲,換了副新護甲,芒猶勝從前。
「綺貴人也太不小心了。」挑起角,笑得惡毒,「如此愚鈍,連自己都能劃傷,又怎能伺候得好皇上?不如先把的牌子撤了。」
邊的小宮氣得子都抖了,我卻只是平靜地低首:「碧貴嬪教訓得是,一切全憑碧貴嬪吩咐。」
回宮后,小宮眼圈兒發紅地問我:「小主,你為何不告訴皇上,一直是碧貴嬪在欺負咱們宮里?」
我搖頭笑笑:「沒用的。」
碧桃以為我不敢稟告皇上是怕了,但其實并非如此。
我不說,不過是明白一個道理——后妃之間的斗爭,皇上并不真的在意。
想想便知,他為皇子在宮中長大,看慣了人們的傾軋,只要不傷及他的利益,他才懶得去管。
我和碧桃不過是兩只漂亮的小狗,如今一只被另一只咬傷了,他才不會將僅剩那只漂亮的打死,頂多呵斥幾句,之后愈發寶貝它。
果然,我留疤后,皇上太醫院來過幾次,送了兩服藥,之后就對我徹底冷淡下來。
而碧桃則更加寵。
兌換的木簽起了效果,一個月的工夫后,碧桃有了孕。
皇上大喜,將其由正三品貴嬪晉為正二品妃。
宮里已經許久沒有皇嗣誕生了,碧桃這一胎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各宮的禮如流水一般運往宮中。
與之形對比的,是我這邊愈發地冷清。
皇上已經許久許久都沒有來過我這里了,人人都知道,妹妹烈火烹油的同時,姐姐徹底失寵了。
在宮中,失寵意味著失去一切。
即便份仍是貴人,但哪怕是奴才也可以在你頭上踩一腳,冬日里的炭火久久地不發下來,佩兒去務府催了三次,只得到小太監不耐煩的回答:
「碧妃娘娘如今懷著龍子,又怕冷,皇上囑咐了,宮中的炭火務必燒得旺旺的,所以咱務府實在是沒余炭了,還請小主自己想辦法吧!」
佩兒回來,一聲不吭地去掏自己的銀子。
我瞧見了,趕問:「你做什麼?」
佩兒咬了咬牙:「小主的手都生凍瘡了,我打算先拿自己的月銀墊上,找相的太監去外面買些炭火回來。」
我笑了:「我的好佩兒不再是當初遇事只會哭的小丫頭片子了,但這銀子不到你來墊。」
我起,披上小襖:「我要去求碧妃娘娘,給我們宮里炭火。」
佩兒一聽就瘋了:「小主去求碧妃娘娘?怎麼會給你炭火!」
我笑道:「我畢竟是的姐姐呀。」
佩兒氣得語無倫次:「小主,你還不了解你這個妹妹嗎?就算能給你炭火,也得先把你折磨個半死!」
我看了眼傅守謙,他走上來,我和他對視一眼,隨即扶上他的手臂。
角出一不易察覺的笑容。
要折磨我?
那就快來吧。
4
佩兒的推斷是完全正確的。
碧妃娘娘孕中閑來無事,正愁沒有樂子。
我攔住轎子時,正從書房回來。
高高在上地瞧著我,碧桃出一個張揚的笑:「喲,這不是綺貴人嗎,本宮瞧著,綺貴人氣可不大好呀。」
我垂眸,低聲下氣地行禮:「娘娘,嬪妾宮中已經沒有炭火了,若娘娘宮中有富余的,可否施舍嬪妾些許?」
碧桃大笑,用手指著我,對左右的小太監們道:「你們知道嗎?當年我這綺羅姐姐可是京城第一人,最是清冷矜持,高貴傲氣得不行。如今看這樣低三下四,當真是有趣極了。」
小太監們配合地發出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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