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心很好,垂眸看著我:「綺貴人,不是本宮不想給你,可那畢竟都是皇上對本宮的心意,本宮怎好給人呢?」
我失地斂首:「既然如此,嬪妾告退……」
「別急啊,你若是能為本宮解決心中煩憂,那就是保皇嗣有功,皇上也一定會愿意賞你炭火的。」碧桃笑瞇瞇道。
「什麼煩憂?」
「啊,是這樣,本宮的耳墜子掉進千鯉池了,綺貴人幫本宮找找吧。」碧桃道,「那耳墜子很金貴,旁人不得,所以還請綺貴人親自幫我撈。」
……
千鯉池的水冰冷刺骨,水面上漂著碎冰。
我向前走去,傅守謙悄悄地拉住了我。
我回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眸中帶著不忍。
我勾勾角:「不虎焉得虎子,傅卿,你我討論過的——這是唯一的辦法。」
傅守謙睫微,松開了我。
遠,碧桃的聲音揚起:「綺貴人快點,本宮還趕著回宮休息。」
我跳了千鯉池。
寒冷在瞬間淹沒了我,我的額發被水打,狼狽不堪地在上,池底的淤泥灌進我的服里,我費勁地移著,很快便站立不穩,摔了個倒仰。
碧桃大笑的聲音自遠傳來:「第一人變落水狗了!」
冰冷環繞了我,我幾乎快要堅持不下去,但我咬了咬牙,在心里默念那些小時候讀過的典故。
韓信下之辱,勾踐臥薪嘗膽。
碧桃是不知道這些故事的,但凡肯多讀些書,就會知道一個人在盛極時越張狂,就離衰亡越近。
……
最后,我在池子里昏了過去。
醒來時
,佩兒正在幫我。
見我醒了,哇的一聲哭出來。
通過斷斷續續的哭訴,我得知當時是傅守謙跳下千鯉池,把我救了上來。
碧桃看著被撈上來后昏迷不醒的我,沒趣地挑挑眉:「行啦,耳墜子沒找到就算了,念在綺貴人勞苦功高,就贈幾塊炭吧。」
然而碧桃送來的炭點起來一直冒煙,燒了許久,屋仍然像是冰窟。
在這種環境里,我果然病了,高熱不退,渾燙得驚人,里還不住地喊,說自己舍不得這宮里,變了鬼也要回來。
消息傳到碧桃那里,害怕了。
碧桃找來不和尚道士,討論著如何不讓我死后的厲鬼影響和孩子,最后得出的結論是——不能讓我死在宮里。
宮中的冤魂氣最重,不好驅趕,但如果死在外面,讓它魂飛魄散的法子就多了。
于是碧桃去找了皇上。
「皇上,綺貴人與我是至親姐妹,如今病重,太醫們束手無策,臣妾實在是憂心如焚,寢食難安!
「臣妾得知上屆太醫院院首的妻子吳醫仍然在宮外行醫,醫館就開在京城附近,只是年紀大了難以宮,所以臣妾想著,不如把綺貴人送到那里醫治。」
就這樣,一輛馬車出宮,上面只有三人。
我、佩兒、傅守謙。
在佩兒懷里,我仍然不忘向傅守謙確認:「干將莫邪劍帶了吧?」
傅守謙沉穩點頭,我終于放下心來,了上抹著的珍珠,那之前看著病氣沉沉的蒼白立刻顯得紅潤了許多。
是的,我的確得了風寒,但病得遠遠沒有表現出來的厲害。
一切從頭到尾,不過是個計劃。
碧桃自以為步步為營,但事實上的每一步,都走在我的預判上。
我知道從書房回來一定會經過那條路。
那條路旁邊不是千鯉池就是園,以碧桃的惡毒,一定能找到折磨我的法子。
折磨后的我自然會「病倒」,并尖聲說自己要化作厲鬼。
屆時我安排好的和尚道士就會被碧桃找到。
這一系列的事,只有一個目的——讓我出宮,去吳醫那里。
原因很簡單,這次北疆主將裴寧回京述職后,就在吳醫那里治療舊傷。
我是宮妃,在宮里會見外男是私通的大罪,我和傅守謙琢磨過裴將軍的所有行程,發現只有吳醫那里,是我可以與他安全見面的地方。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而我也終于賭贏了。
5
許多年后,裴寧回憶過與我的初見。
他說,彼時我最令他震驚的,是臉上的那道疤痕。
我笑道:「怎麼,本宮貌丑,嚇到將軍了?」
他搖頭:「并不,小主天姿國,瑕不掩瑜。只是微臣驚訝,宮中消除疤痕的膏藥應當有很多,小主就算不慎劃傷了臉,也該有法子治愈。」
我擺擺手:「我不愿大費周章,更何況疤痕又不是什麼不彩的東西,它記錄著我們過的傷害,提醒著我們未報的仇恨,是銘記亦是勛章,將軍以為呢?」
裴寧沉默片刻,突然眼眶紅了。
他的臉上,同樣有道醒目的疤痕,不是來自任何敵人,而是來自他曾效忠的皇朝——
裴將軍早年被臣所害,過墨刑,臉上刻有罪臣字樣。
這痕跡將伴他一生。
朝中員明著不說,暗地里一直拿此事嘲笑他。
我方才那番話貌似說的是自己臉上的疤,事實上卻是在寬他。
我當然查過裴寧。
他是徐馳飛老將軍的舊部,被臣誣害后落草做過土匪,后來接朝廷招安,而北疆一代實在沒有良將,驍勇善戰的他竟然一步步爬到了將軍之位,多次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為由抗旨。
此人忠的不是皇帝,是百姓。
這個做過囚犯與土匪的男人有顆未曾磨滅的名將之心,見不得邊塞百姓戰之苦。
那麼他就一定是我要找的人。
我佩兒取出干將莫邪劍,雙手贈與裴寧。
「徐老將軍是我外祖,我時曾聽他講過麾下副將裴寧的風采,他說,裴寧八歲屠狼王,九歲上戰場,十三歲便單人單騎闖馬匪窩,一箭死了對方的首領,救下百姓一百二十七人。
「如今北疆有將軍守護,我外祖在天之靈想必安心,我代他將此劍贈與將軍。」
裴寧輕劍,眼中有淚花閃。
他跟隨徐老將軍時不過是個半大的年,如今塞北風霜磨礪,年已變了堅毅寡言的青年。
但有些烙印在里的記憶不會變。
「我塞北十萬將士,認軍令,不認皇命。」裴寧單膝跪下,「此劍便是我們的軍令,見此劍,便是見了主公。」
那一夜,碧桃在宮中得了天子的恩寵。
而我在宮外,得了十萬將士的心。
……
當晚,裴寧離開后,傅守謙為我研墨。
傅守謙垂眸時,睫纖長,如同羽。
他低聲問:「小主很是喜裴將軍?」
我瞧他一眼:「何出此言?」
傅守謙玉白的腕骨微微一抖,墨在硯臺中漾開:「裴寧乃是年將軍,威震北疆,凌厲俊,自古人便慕英雄。」
我正道:「他與你一樣,都是我的左膀右臂。」
傅守謙眼角一彎,低頭研墨。
我瞧著他:「開心了?」
傅守謙低頭不看我:「聽不懂小主的話。」
我嗤笑:「假太監。」
……
玩笑話不過幾句,很快便回到正事上。
傅守謙問我,那疤是否是我刻意弄的。
「不,但是我刻意留的。」我了面頰,「我知道裴寧的墨刑是他一生之苦,這時候臉上有疤便了我的優勢。」
士為知己者死,面對真正的賢才時,捧出金銀捧出財寶,都不如捧出一顆真誠的心。
「再加上,我也想助長一下碧桃的氣焰。」
傅守謙會意:「小主縱容,便也會更加肆意驕狂地對待別人,長此以往,總會有人來整治,宮中斗得越狠,咱們才能藏得越深。」
他的眸中閃過一縷憂:「只是碧妃娘娘如今如日中天,如果生下皇嗣,那后宮中其余人差太遠,很難斗得有來有回。」
我笑了,提筆蘸墨。
「放心,能生皇嗣的人,可不止我妹妹一個。」
6
當晚,我進了系統的鋪子。
一百金珠,購買了一副讓皇上力大增的藥。
這易太小了,發生的時候碧桃大概正在睡覺,沒有注意到。
我手寫一封長信,托人帶宮中,給皇上。
信中,我表示自己大病初愈,已經可以回宮,同時,在宮外的這段日子我一刻不曾忘懷皇上,于是和吳醫一起研究了一副能夠強健龍的藥方,作為送給皇上的禮。
皇上收下藥后服用,果然覺自己力大增、重回青春,遂大喜,不但立刻邊的大太監來接我回宮,更賞賜了吳醫千兩雪花紋銀。
我回宮那一日,據說碧桃在宮里砸爛了幾十件玉,恨得咬牙切齒。
恨我的原因很多。
首先,沒有想到我出宮時一副病得當場能化作癆鬼的樣子,竟然還能活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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