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績出來,弟弟考了本科,我卻查詢不到分數。
父母破口大罵,說賠錢貨就是沒出息,要跟我斷絕關系。他們不知道,高考前五十名分數會被屏蔽。
我被清華錄取以后,他們又求我讓我照顧弟弟,我搖頭拒絕。
「不好意思,晚了。」
1
我和弟弟是龍胎,我們村里一直有種說法,「一一,家破人亡」,龍胎是不吉利的。
我剛出生時,爸媽就想把我送給別人養。價錢都談好了,買主要把我抱走時,我弟卻撕心裂肺地哭嚎起來,怎麼哄都哄不住。
我爸急得團團轉,我媽原本抱著我走到了屋外,只能又回來,把我放在弟弟旁邊,想哄弟弟。神奇的是,我媽一放下我,我弟就不哭了。
我媽把我抱起來,我弟又開始哭,反復幾次,爸媽明白過來,我弟是舍不得我。
我媽很驚喜。
「這麼小咋就這麼懂事呢,我們家騰龍真有出息啊!」
我爸也在旁邊點頭。
「算了,一個丫頭片子,多添雙筷子的事,騰龍舍不得就留著給他做伴吧。隔壁村王國慶家也是龍胎,我看他們也沒出啥事。」
就這樣,在弟弟倔強的哭聲中,我在這個家留了下來。
我爸媽無數次把這件事掛在邊,讓我記得弟弟對我的恩。
從小到大,我穿弟弟的舊服,用他不要的舊玩,過生日時,永遠只能站在旁邊,看他一個人吹蠟燭。
七歲那年,我弟看還珠格格,學到一個新鮮名詞——「恩公」。
我們玩過家家,他就讓我跪在地上,學著電視上的畫面向他磕頭。
「多謝恩公大恩大德。」
當時大姨一家也在,我那個時候已經有點懵懂的自尊心,覺得這樣做很難堪。
我搖頭拒絕,表哥表姐卻在旁邊起哄拍手,幫著我弟摁我的膝蓋。我拼命掙扎,求助地看向我媽。
我媽坐在沙發上嗑瓜子,拍著手笑。
「我們家騰龍可真厲害!
「許平平,快給你弟磕一個,要不是他啊,你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討飯呢!」
表哥狠狠一腳踢在我膝彎,我被迫跪下來。
但我弟沒能如愿聽到我的謝恩,因為我大哭起來。我張號啕,眼淚洶涌而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哭,在所有人嘲諷的目下,我心臟仿佛被人揪著,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萬腳。
這對他們不過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我卻跪在地上,哭到作嘔。
大家都開始不自然,表姐松開我的服,撇撇。
「不玩了,真沒勁,走吧,我們去門口玩沙子。」
小孩子們一窩蜂地又跑到門口去,而我媽,一直盤著坐在沙發上淡定地嗑瓜子,從頭到尾沒有看我一眼。
2
后來,我一看見電視上播下跪的鏡頭,就心跳加快,頭皮發麻,立刻換臺。那種屈辱的覺烙印在靈魂深,怎麼都抹不掉。
我媽卻把這當一個笑話,經常拿出來講給鄰居們聽。
「我家騰龍可了不得,小小年紀,就知道指揮姐姐給他磕頭謝恩呢。」
鄰居大嬸配合地吹捧。
「是個厲害的,這要是在古代,就是當老爺的命。」
我不明白,這有什麼值得夸的呢?
從小到大,不管我弟做了什麼,甚至他什麼都沒做,就有人夸他。
我們形都傳我媽,從小就乎乎的,親戚們一見我弟,都高興地掐他的胳膊。
「哎呀這大胖小子,看這乎的,可真棒。」
「你家平平怎麼那麼胖啊?你可得注意點,孩子不能胖啊,一胖就容易發育早,以后長不高。」
我自卑地低著頭在角落里,努力吸著小腹,不讓肚子鼓出來。
我弟站在人群中,揚起頭,揮著胖胳膊,得意洋洋地接眾人的夸贊。
我想不通,同樣是長,我會影響發育,他不會嗎,為什麼他就很棒啊?
我滿臉羨慕地看著他,我也想站在聚燈下,我也想被很多人夸獎。可是不管我做什麼,大人的視線中永遠只有我弟。
直到上學之后,我才終于找到了證明自己的方式。
小學一年級的期末考,我拿了年紀第一,我背著書包,興沖沖地把績單遞給我媽看。
「嗯,不錯。」
我媽隨意掃了一眼,去看我弟弟的績單。
「騰龍考得怎麼樣?」
我弟漲紅了臉,把績單攥在手里,大哭起來。
「我才考了七十分。」
我媽急了,忙把他摟在懷里,心疼地安他。
「不怪你不怪你,肯定是題目太難了,七十分也已經很棒了!」
「真的嗎?」
我弟弟淚
眼蒙朧,委屈地看我一眼。
「可是許平平考了一百分!」
3
「對,我數學語文都是一百分。」
我激地把汗的手心在角了,小心翼翼將試卷舉到我媽面前,我媽卻劈手奪過試卷,撕了個碎。
「顯擺什麼!人再有本事,會飛都沒有用,騰龍就是比你厲害!
「騰龍乖,這次考不好不要,媽告訴你,孩子腦子發育得比男生快。所以小學時孩讀書好一點,不要的,等上了初中,立馬被男生甩得沒邊了!」
我呆呆地看著滿地的碎片,眼中希冀的亮一點一點黯淡下去。原來不管我怎麼做,爸媽都不會夸獎我,只因為我是孩子嗎?
為了安弟弟,爸媽帶他去飯店吃飯,我一個人站在原地,房門關上,客廳里陷一團死寂的黑暗。
我握著拳頭,心中燃起熊熊的憤怒。
真的是這樣嗎,孩子就注定,什麼都比不過男生嗎?
我不甘心,又憋著勁,考了好幾年第一。
爸媽依舊不當回事,親戚們卻會在聚會時偶爾夸我幾句。
「你家平平讀書還不錯啊。」
我媽很不屑。
「嗨,生嗎,小學時候肯用功都不錯。一回來就埋頭寫作業,死用功的,不像騰龍,到撒瘋跑。騰龍腦子比聰明一百倍呢,到時候大一點懂事,自己就攆上來了。」
「也是,小學就開始死用功,那潛力都榨干了,初高中可咋辦喲。」
他們大聲地討論我有多用功,說我每天一回家就盯著書本,我弟弟有多調皮。用功兩個字,在他們口中,仿佛了一種貶義詞,是弱者的標簽。
我抱著書本從他們旁邊走過,臉上的表已經從失到麻木。
用功很可恥嗎?老師明明說過,勤是很了不起的品質啊。
我弟朝我做鬼臉。
「略略略,許平平是個大笨蛋!」
我媽輕笑一聲,拍拍他的頭,繼續跟親戚們聊天。
「這孩子,打小就聰明。當時我要把平平送人,騰龍哭得那一個厲害啊,那會他才多大,就那麼懂事呢,可了不得。」
我媽滔滔不絕,又開始重復地說出生那年我弟弟的榮事跡,我弟在客廳里跑來跑去,舉著幾十分的試卷,耀武耀威,仿佛自己中了狀元。
而我年紀第一的績單就靜靜地躺在書包里,了我智商不高的罪證。
我到很不解,不管生有多優秀,他們總能找到辦法打擊,而不管男生有多普通,他們也總能準地找到方向夸贊。
這世界真是荒誕得可笑啊。
4
從那以后,我沒有再往家里報過績,我也不想再獲得他們的認可。
許騰龍是家里的太子爺,集萬千寵于一,我也有我的舞臺,可以發發熱。
我拼命地做題,孜孜不倦地學習,學校就像我的戰場,我披荊斬棘,用一道又一道習題,把無數個許騰龍踩在腳下。
老師提起我時,都豎大拇指,甚至在課上公然點名許騰龍。
「還龍胎呢,怎麼績差這麼多,向你姐好好學習啊。」
許騰龍握雙拳,憤怒得渾抖。
從小到大,他在家里說一不二,我連他的一頭發都比不上,他又怎麼會接這樣的屈辱。
回家路上,他揪著我的頭發,把我拖到無人的小巷里狠狠打我掌。
我們已經讀初二,許騰龍高有一米七,重 150 斤,而我因為小時候親戚的一句怕我發育早,我媽很讓我吃,14 歲的年紀,我瘦弱的像豆芽菜。
「許平平,你很得意是不是?
「你就想顯擺自己比我強是不是?你這個白眼狼,你忘了小時候是我救了你的命!」
許騰龍把我推到墻上,一拳又一拳,瞄著我小腹打。
「你他媽再敢考第一名試試,我弄死你!」
我弓著腰,臉慘白,痛得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他沒開玩笑,我爸媽對他千依百順,許騰龍的格越來越蠻橫霸道,本就講不通道理。
我開始藏拙,考試時空著大段大段的題目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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