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東宮,太子謝遠在翌日晌午也聽說了謝遲婉拒了太傅相邀的事。
他不蹙眉:“剛封的侯位,就敢這麼拿大?”
邊的宦自然順著他的話說:“是啊,臣也覺得,這勤敏侯頗不識趣兒,自問得了皇恩就目中無人了。他也不想想,您是陛下的獨子,太傅是您的老師。”
太子對這番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沉半晌,又問:“那太傅怎麼說?”
“太傅好像……好像沒說什麼。”那宦說著一頓,“但也許只是沒對外人說什麼。您若擔心,不妨等太傅再進宮時問上一問。”
太子自己也覺得直接問上一問比較安心,點了點頭,便暫且擱置了這件事。接著問:“陶氏呢?”
眼前的宦笑容一滯,聽得太子又道:“傳來。”
宦心裡暗暗苦,遲疑再三,還是勸了句:“殿下,太子妃想跟您議皇長孫生辰宴的事……”
太子頓時鎖眉,煩不勝煩地揮手:“讓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那宦不敢再說,一脖子趕忙告退,到東宮的後院傳陶氏去了。
陶氏是太子年前剛寵倖的一個宮,份太低,得幸後只封了末等的孺子。但這不要,因為太子近來都只召幸一個,滿東宮的人都在結。
但同時,滿東宮的人又都知道,這種日子不會太長。近幾年太子幸過多新人了?沒有二十也有十八。
去年這會兒把太子殿下纏到顧不上小皇孫生病的那位沐氏,從孺子晉到奉儀後不久就被拋在了腦後。之後新人輩出,太子再沒想起來,東宮裡隨便一個得勢點的宮人都敢給臉看。若不是有太子妃關照,今年過年怕是連新都要做不起了。
這宦一邊在心下為沐氏搖著頭,一邊又為太子妃崔氏不值。
太子妃可真是個好人,對宮人寬和,跟妾室也不計較。數算起來,那些個被太子寵倖過的人裡,有好幾個在得寵時都曾不知天高地厚的跟太子妃過板,但等到們失寵,太子妃可從來沒再踩過們一腳。若不然,但凡太子妃想出口氣,那些被太子忘了個乾淨的人就算一夜暴斃了,報一句病亡,又有誰會過問呢?
當下,東宮之中只要有點善心的宮人,都希太子妃日後好好的過。不說別的,神佛起碼該保佑無病無災吧?
但事實上,太子妃近來子就不太好。
那宦走進太子妃所住的宜春殿寢殿時,就聽到太子妃又在咳嗽。
他在榻前幾步遠的位置停下腳欠:“殿下。”
正靠著枕頭闔目小歇的崔氏睜了睜眼:“怎麼了?”
“這個……”那宦琢磨了一下怎麼讓話聽起來舒心些才開口,“太子殿下信重您,說小皇孫生辰的事,由您定奪便可,他不過問了。”
崔氏地呼吸一凝,蓋在被中的手攥住,長甲掐得手心幾乎要出,過了好半晌才鬆開。
盡力平和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那宦無聲地一揖,安安靜靜地退了出去。退至寢殿門口的時候,孩的哭聲乍然傳來。
崔氏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不過多時,邊的大宮滿面愁容地進了殿:“殿下,小皇孫又鬧起來了,還是哭著要爹娘,母哄不住,您看……”
不到兩歲的孩子,當然想要爹娘。可想請太子來一回比登天還難,太子妃近來又病著,怕過病氣給孩子,小皇孫都有七八日沒見過爹娘的面了。
太子妃沉默了半晌:“他跟忠王妃親,勞忠王妃進來一趟吧。”
宮匆匆一福,應了聲諾。崔氏目空的著牆壁,心裡憋悶到想哭,可又早已哭不出來。
崔氏和忠王妃衛氏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閨中好友,比衛氏稍大個兩歲,也比衛氏早一年多出嫁。曾經覺得,嫁給太子、衛氏嫁給忠王,都是極好的婚事,都是門當戶對。
現下看看,真是人比人比死人。
是以近一年,都不太願意見衛氏,不知道如何見。衛氏在忠王府過的是怎樣的日子人盡皆知,忠王陸恒對那是含在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飛了,去年剛生下的兒子也盡父母關,必定是個能開開心心長大的孩子。
不像的孩子,雖然還不懂事,就已能到父母的不和。任憑怎麼加倍地疼他,他還是過得越來越張,生怕這份疼會留不住一樣。
過了三刻不到,衛氏就進了東宮。崔氏傳話說自己病著不便見,讓不必來見禮了,直接去陪小皇孫便可。可衛氏不顧宮的阻攔,還是進了的寢殿,整張臉都氣得鐵青:“豈有這樣當丈夫當父親的人!”
崔氏低著頭,靜靜看著錦被上緻的花紋,略笑了笑:“這種話,不必說了。”
太子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甚至不是個好儲君,來日也註定不會是個好皇帝,可又能怎麼樣呢?是能讓皇帝廢了太子,還是能與太子和離?
現下連死都不敢。
死了,兒子怎麼辦?讓他日日看著父親在東宮裡縱酒,來日也變和他一樣的人麼?
“你去陪他吧,我不舒服,想自己靜一靜。”太子妃道。
忠王妃面陣青陣白地僵了半晌,帶著怒火拂袖離去。
紫宸殿。謝遲挑定了和合心意的新府邸,就在這日練後進殿向皇帝回了話。
那幾宅子本就都是工部細細看過一遍的,論規制也都差不離。皇帝於是也沒多問什麼,直接將他已圈選過的那本冊子轉手給了傅茂川,吩咐讓工部趕工休整。
然後他注意到了謝遲的一塵土,不笑了笑:“怎麼回回練,都弄這個樣子?”
“……”謝遲窘迫地低頭,“侍衛們練,都是這樣。”
他們是遇到危險時真正要出手護駕的人,練的可不是花拳繡。那相互一過招怎麼可能乾乾淨淨?一個個都免不了在校場上打個滾兒。
皇帝溫和地朝他招了招手:“過來坐。”
宮人便又在離案三兩步的地方給他添了座位。現下,謝遲坐在這個位置已經不那麼張了,謝了聲恩,便過去坐了下來。
皇帝信手撣了撣他肩頭的土,問他:“謝遲啊,關於營造、帳目一類的書,朕記得你也都讀過一些?”
謝遲頷首:“是,略讀過一些。”
皇帝點了點頭:“那這回給你修整府邸的事,你去戶部盯著吧,工部也可以跑一跑。免得底下的人以次充好,讓給你修府的錢進了他們的荷包。”
謝遲啞然:“啊……?”
皇帝一臉好笑,知他讀書認真刻苦,但對許多拐彎抹角的說辭都還不太反應得過來,就又直接道:“你去戶部工部走走,有什麼不懂的,跟兩部員學著。”
安靜的大殿中,謝遲聽到自己的心臟嗵、嗵、嗵地沉跳了三下,接著電般起座跪地:“謝陛下!”
“來,起來。”皇帝手攙了他一把,和悅地叮囑他,“去了之後,要照舊勤學好問,別怕生,好好歷練歷練。”
“諾,多謝陛下!”謝遲喜不自勝,臉上的笑容想都不住。
這比除夕那天得了侯位都讓他高興。在他看來,爵位這東西是虛的。當然,俸祿是實實在在的多了起來,可是和實差還是不能比。他一直想做實事,在看到佃農們的境後,這個念頭愈發強烈,僅憑爵位他可幫不了他們。
皇帝見他如此喜悅,也不住地笑了起來,又跟他說:“你好好辦著,雖是自己的宅子,但差事辦好了也有賞。去吧,趕回家歇著,三天後就去幹活去。”
“諾,臣告退。”謝遲利索地一揖,便帶著笑意退出了紫宸殿。殿中,皇帝面上的笑容也又持續了好一會兒,末了他不慨,這意氣風發的年,真是人看著都高興。
宮外,張子適又一次被連人帶禮一併扔了出來。
顧玉山這格怪僻一點都不假。薛讓他來敲顧府的人,他昨天就被顧玉山親手推了出來,今天如是。
張子適氣壞了,可是又沒轍。這事在老師那兒顯然是個大事,那他今日辦不完,明日就還得來。
他於是鍥而不捨地上前拍門,喊道:“顧先生?顧先生您聽我說!”裡面沒靜,張子適隔著門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在聽,但還是一腦地說了下去,“顧先生,這勤敏侯當真不是等閒之輩。在宗親中分明是毫不起眼的出,年紀又輕,卻是在前侍衛中混了一年多便出了頭!聽聞陛下親口贊他生純善、勤勉機敏,除夕的宮宴上還滿座宗親都看了他的文章!”
說完,他趴在門上盡力往裡看了一眼,約瞧見人影晃,但看不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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