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待得減蘭把周志才請進來,葉蟬稍微斟酌了一下措辭……覺得還是開誠佈公地說吧!
要委婉地表達“我想讓你幫我制住青瓷”實在太難了,萬一周志才再意會錯了,不是節外生枝嗎?說來也不太懂為什麼大家在這樣的問題上似乎都不肯直說,非得九曲十八彎地拐上一拐,讓對方索,或許只是覺得面子上比較好看?
就坦坦地道:“近來正院裡的一些糾葛,想來你也知道,我不喜歡家裡這個樣子。減蘭說你能住事,那就試試看吧,侍也好宮也罷,你挑一個出來和你一起領頭,其他人便日後都歸你們管。”
太直白了,周志才發了蒙。
葉蟬繼續說:“這人不急著挑,你且可以先琢磨幾天。日後怎麼一道把人都管住,也由著你們商量著來。不過,只一樣……”頓了一頓,“歸結底,我要的是上上下下都安心做事,不許鬧出什麼有的沒的,你把分寸給我握住。”
才剛滿十五歲,尚有三分稚氣未,瞧著還沒減蘭。然而這話竟頗是懾人,周志才複又怔了怔,趕忙跪地一拜:“是,下奴知道了,夫人您放心!”
“那日後就有勞了。”葉蟬頷了頷首,“哦,還有個事。”
周志才屏著呼吸,洗耳恭聽。
葉蟬掃了眼減蘭:“我知道減蘭出低,可當下畢竟是侍妾份。日後在正院裡,但凡沒得罪我,按規矩就是半個主子。你把這一條給我立住,誰敢越過我欺負去,我要好看。”
減蘭一直垂首站在旁邊,乍聽見這番話,不一陣訝然。其實葉蟬倒不是為,想的是,青瓷不是找減蘭的不痛快麼?那正好給周志才遞個把柄,讓周志才名正言順地去開個頭。
接著又稍微待了幾句,周志才一一應下後就告了退。依舊是減蘭送的人出去,走出屋門,就有點虛的慌:“周公公……”
周志才回過頭,減蘭踟躕著道:“那個……夫人待我好,但您不必特意關照我。我若給您添了麻煩,先給您賠個不是了!”
說著一福,周志才趕忙避開。有夫人那話在前,他哪兒還敢減蘭這個禮?再說,他現下心裡也還念著減蘭的好呢。
兩個多月了,他們幾個宦都沒怎麼在夫人跟前臉。夫人笄禮的時候,劉雙領倒給他機會讓他提了個膳,但之後也沒起什麼別的作用。反倒是減蘭,也不知是怎麼跟夫人開的口,就這麼輕輕鬆松地把他推到正院第一等的位子上去了。
周志才朝減蘭拱手說:“您別這麼客氣,日後咱都好好侍候夫人,日子還長著呢,咱得相互幫襯著。”
減蘭點點頭:“您說的是。”
周志才四下看看,做了個“請”的手勢,把引到了牆不起眼的地方,又說:“但有個事,我還有點拿不準。夫人適才說,宮也好侍也罷,讓我挑一個出來領頭。這是真讓我挑啊,還是自己心裡其實有合眼的人選?”
減蘭被他給問住了,鎖著眉頭思忖了半天,道:“我覺得……夫人若說要你挑,便是真要你挑吧。”
剛才那麼多話夫人都直截了當地說了,何必在這點事上兜圈子呢?
周志才沉著點了點頭:“那行,我想想吧,這事多謝您。”
打這之後,正院裡就變天了。兩邊領頭的青釉和青瓷都覺得有點奇怪,不懂幾個默默無聞的宦怎麼突然就冒出來了,但見夫人對他們的進進出出習以為常,便也不好多,只能客客氣氣地一起共事。
至於挑誰出來一起領頭,周志才琢磨了一晚上,就大致有了分寸。首先這人必須得從青釉或者青瓷裡挑,另外那六個都是們手底下的,想拎上來把們住,可能有點難。
那他自然選青釉。
青瓷為人實在尖酸刻薄了些,心氣兒又高,絕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他把找上來,那是自找麻煩。
周志才拿住了這個主意,下一步就是住青瓷了。夫人護著減蘭、青瓷卻看減蘭不順眼,這裡頭的矛盾是現的,可他要激出個事兒卻有點難,主要是他不敢讓減蘭在君侯面前惹眼。
好在近來君侯病著,都睡在前頭的書房!
周志才心下一笑,當晚就把值夜的人調了青瓷和減蘭。減蘭心裡怵得慌,不過又小心慣了,也不敢說不幹,就著頭皮接下了這差事。
周志才不信倆能在平和地過完這一夜,事實也確實不出所料。
這日半夜,將近子時的時候,元晉醒了,接著便開始耍賴。這幾天他都是如此,知道爹不在正院,就總耍賴想跟娘一起睡。葉蟬有時候會心把他抱過來,有時也不慣著他,結果就是他夜裡但凡醒了,就要試一試才肯甘休。
於是這回醒了之後,母照例又來跟值夜的下人回了話,減蘭一聽便要進屋去稟葉蟬,讓青瓷一把給拽了回來:“你往前湊什麼湊!”青瓷瞪一眼,自己進屋去回了話。
等到葉蟬穿上服從臥房出來,青瓷自也跟了出來。然而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了個周志才,一把擋了的去路,同時賠著笑跟減蘭說:“減蘭姑娘,勞您跟夫人一道去看看小公子?”
減蘭覺出了點貓膩,立刻跟出去了。葉蟬也有所察覺,但假裝沒聽見,帶著減蘭就一道看元晉去了。
堂屋裡,周志才目送著二人離開,待得小公子那邊的房門一闔上,便又看向了青瓷。
他歎著氣搖頭:“你啊你,進宮待了幾天,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容姨娘先前也是宮,你要不要憑著出,跟一較高下去?”
青瓷一滯,周志才目往地上一落:“跪下。”
東宮之中,太子收到薛的奏章已有幾日了,這幾日他徹夜難眠,卻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平日呈往紫宸殿的奏章也好、回給旁人的摺子也罷,都有太傅幫他潤。現下這一道太傅呈來的,找太傅潤是不可能的了,可偏又重要得很。
太傅的意思簡而言之就是,他無力教導他這個太子,他不幹了。
這令太子十分意外,甚至比得知父皇即便只有他一個兒子,也依舊可以廢了他改立宗親還令他震驚。
太子痛定思痛,最後覺得,自己許是做得過分了些。
他一直不把妻妾之間的事當回事,覺得後宅紛爭跟外人沒關係,他寵誰外人也管不著。可他無法否認,父皇確是為此著急上火了許多次,太傅也已勸導過他無數回。
太子頭疼地歎了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來人。”
外頭守著的小宦即刻進屋:“殿下。”
“去太傅府上傳個話,就說孤明日一早去拜訪。”說罷又起穿,“孤去看看太子妃。”
宜春殿中,崔氏也沒睡著。近來都是這個樣子,一闔眼就會想到小產那晚的不適和恐懼,那種心冷之猶如夢魘一樣包裹著,令愈發覺得這華麗的東宮無比可怕。
所以這些天,都把元晰帶在邊。有他在,才會覺得自己還活著,哪怕他夜裡哭鬧都覺得悅耳。
外面的腳步聲響起來的時候,崔氏正闔著眼歇神。原本懶得,聽見宮人道“殿下萬安”的時候,又謔地睜了眼。
面無表地下了榻,待得太子近來,垂眸一福:“殿下。”
“免了。”太子從邊走過去,然後坐到了床上。崔氏站起看看他:“殿下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謝遠覺到的疏遠淡漠,神稍微有點不自然,清了清嗓子才道:“我來看看你。”
接著他又沒話找話:“聽說忠王妃回去了?”
太子妃輕然一笑:“是,忠王離不開,隔三差五就要著人進來問一問,我就讓回去了。”
否則再那樣下去,真的會嫉恨衛氏的。忠王待那麼好,也時時刻刻都記掛著忠王,那才夫妻。
二人各自沉默了一會兒,太子妃又道:“聽聞父皇近來都不肯見殿下?”
殿下是為這個才來的吧?很想直截了當地這樣問出來。
太子沒做理會,複又沉默了半晌,站起還算親熱地扶住了的肩頭:“孤日後好好待你。”
不用了,我覺得噁心。
太子妃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把這句話忍了回去。
翌日一早,太子一出宮,紫宸殿自然就知道了。皇帝聽罷只問了句他去了哪裡,傅茂川回說是去拜見太傅,皇帝便沒再過問什麼。
他當真是愈發地覺得疲乏,覺得煩躁了。他沒日沒夜地都在為太子憂心,甚至就連在夢中,都時常見到太子又做了什麼荒唐事,然後驚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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