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說服自己寄希於那幾個還不錯的宗親，可太子這般不濟，他又不得不顧慮，如若太子繼位後愈加肆無忌憚地行荒之事，會不會無法服眾，引得掌權的宗親謀反？

他似乎陷在了一個困局裡，往那邊走都是錯的，都無法令人安心。

都是因為太子不堪。

皇帝長長地歎了口氣：“傅茂川。”

傅茂川躬上前。

皇帝緩了兩息：“告訴近來去令衛一道聽案子的各府宗親，讓他們各自寫道摺子上來，說說若去六部領差，都想去哪一部。”

傅茂川應了聲諾，接著遲疑道：“那勤敏侯那邊……”

皇帝眉頭微鎖：“病還沒好？”

傅茂川點頭：“是。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麼。大概還要再養些時日。”

“那就讓他先好好養著。”皇帝籲了口氣，默了會兒，又說，“這孩子有出息，朕想給他尋個老師，你看呢？”

傅茂川局促地笑道：“這種事，臣怎麼敢多。不過勤敏侯倒是真上進，若真得名師加以指點，必是會有出息的。”

皇帝頷了頷首：“那就，傳顧玉山進來一趟。”

傅茂川悚然一驚：“陛下？！”

顧玉山……那是皇長子的老師啊！

顧府門口，薛的得意門生張子適都不知吃了多回閉門羹了，心裡苦得不行。顧玉山也煩的不行，隔著道門在那邊罵他：“你有完沒完？我都說了，我不收學生，我這輩子到死都不會再收學生！你大小也是個讀書人，日日來這麼當說客，你要臉嗎？”

張子適坐在外面的石階上磨牙，心裡一句句地默默往回懟——我沒完，我就要說服你收學生。我是讀書人，所以我惜才，我不要臉也得天天來當說客！

好吧，除了惜才以外，也還有點別的原因。主要是老師最近太愁苦了，為了太子的事兒一籌莫展，他想若把老師待的這差事辦妥了，老師大概多會高興一些。

唉，太子……

張子適現下想起這倆字都不住歎氣。若這混帳不是太子，他一定糾集十個八個同學，把人堵在巷子口揍上一頓。

過了會兒，裡面的罵聲停了。張子適糾結起了是再敲門試試，還是先回去過兩日再來？一抬頭，卻遙遙看見有幾個宦打扮的人正往這邊走。

他垂頭喪氣的也懶得，那幾個宦到了跟前也沒理他，為首的那個上前敲門。

門的顧玉山其實也還沒走，正踱著步子消氣兒呢，一聽敲門聲又起，頓時再度大罵：“你能不能讓老夫清淨一會兒？！”

張子適便聽得後說：“顧先生，我是傅茂川，您還記得我吧？陛下有事，想請您趕進宮一趟，您今日可方便？”

很快，府門吱呀一聲開了。顧玉山穿著一襲布裳，腳上還踩著草鞋，頭髮蓬著，一點不像個傳說中的大儒。

見著張子適他就又來了氣：“你趕滾，我這兒有事要進宮，你別跟這兒著！”

張子適負氣地翻了一記白眼，心說我又沒攔著您進宮，您走您的唄。

接著便見顧玉山提步就走，傅茂川直是一驚，趕忙又攔他：“顧先生？顧先生！”

顧玉山駐足：“怎麼了？”

“您這……”傅茂川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遍，“您不換服？”

顧玉山張口就道：“陛下是要見我，還是要見我的服？”

傅茂川被嗆得沒詞兒，只得陪著笑把他往外請了。張子適目送著他們到巷子口上馬車，歎著氣嘖了聲。

——罷了，顧先生對傅茂川這前大監都這態度，他還有什麼可埋怨的？

張子適自顧自地站起，搖了搖頭，提步走了。

宮中，顧玉山進殿見完禮剛落座，就聽陛下說要給他指個學生。他好懸沒昏過去，心下揶揄說我這是流年不利嗎？命犯讀書人？怎麼誰都要給我指學生？

不過他倒沒像嗆張子適那樣強地去駁陛下，他忍住了火氣，詢問說：“請問陛下想讓臣教誰？”

如果是太子，他就一頭磕死在旁邊的柱子上！

結果皇帝說：“勤敏侯，謝遲。”

“……”顧玉山僵住，神無法不變得十分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