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野獾一旦咬住人,便絕不會松口。
陸縉當機立斷,一劍直接沖著那咬住江晚的野獾當頭劈下去,霎時,那獾被劈兩半,溫熱的濺了陸縉一,濺了江晚一臉。
饒是如此,江晚右臂依舊留下了一道極深的痕,疼的面發白,往后倒下去。
“阿!”陸縉一把將人接住,“怎麼樣?”
江晚想開口,但先前被就染了病,此刻又加上咬傷,一張口,冷氣鉆進來劇烈的咳嗽起來。
“先別說話。”陸縉制止,寬大的手著的后背,將人暫時護在后。
此時,上百只野獾被退又起,還在一波一波的涌上來。
陸縉握著江晚的肩暫時擋住灌叢后,一回頭,厲聲吩咐:“用火攻!”
“是!趙監軍立馬吩咐后面的人點燃火把,朝這群野丟過去。
野本就怕火,這些獾也不例外,山林里回著尖細的嚎。
被燒疼的獾四竄,跳到群里,皮一旦被燒焦,瞬間連了片,又是大片大片的凄厲聲。
火攻加撲殺,幾番下來,綏州軍總算暫時見這群發了瘋的畜生遠遠的退到山坳里去,用雜草圍起了火圈,生生擋住。
僥幸還剩下在外頭的幾只,皆被陸縉持著劍一劍劈殺。
暫時制住局勢后,陸縉拭去劍上的,再回,卻見江晚不知何時已經遠遠的躲到了樹后,雙手抱著臂,整個人蜷在一起。
陸縉立即提步上前,反被江晚住。
你你別過來,我已經染上了疫病,一旦靠近我,你也躲不掉的。”
“我不在意。陸縉步履不停,仍是朝江晚走去。
“不要!你不能我。江晚趕回手,催促陸縉離開,“你快走,別管我!”
一激,咳的更厲害,雪白的臉頰浮上一抹熱,看起來已經起了熱。
陸縉眼底好似只能看見手臂上淋淋的傷。
任憑江晚如何推拒,他一手將劍進雪堆,還是將人牢牢擁住。
江晚“不”字尚未說完,直接被陸縉抱在懷里。
江晚渾僵,分明是不想陸縉傷才撲上來替他擋的,他為何還是要過來!
鼻尖滿是陸縉清冽的氣息,江晚將頭擱在陸縉肩上,聲音帶著哭腔:你不是一向最冷靜最聰明麼,我已經染病了啊,你為什麼還要過來!你不知道麼?”
“我知道。陸縉低聲道。
他知道江晚染了病,知道此時不應該接近,知道就算抱住也無用,吳都護此時尚未找到賀老三,一切都是未知數。
他什麼都知道。
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江晚不知是該氣還是該心疼,手拼命想推,卻反被陸縉抱的更。
他低沉地道:“好了,抱都抱上了,來不及了。”
“你”江晚閉了閉,也不再掙扎,只緩緩回抱住他,眼底卻浸出了淚。
“疼不疼?”片刻,陸縉抬頭,握著江晚傷的右臂,“讓我看看。”
不疼。”江晚不肯。
陸縉卻直接將袖子捋了半截。
只見那原本細白的手臂印著兩排,幾乎要被咬穿,手臂綿綿地耷著,一下,江晚便皺著眉氣,臉頰已經白到沒有一。
只差一點,再差一步這條胳膊便要保不住了。
陸縉從未有像此刻這般殺心四起,側被狂風掠過的劍控制不住的嗡鳴。
他竭力克制下殺心,撕下自己一片中,替江晚包扎止。
對不住,是我沒護你。”
江晚搖頭:“我心甘愿。”
是自愿要回來,也是自愿要替他擋傷。
甚至一開始,也是預到陸縉似乎有難才折回來的。
趕回來時,山腳到山腰都已經被陸縉的人封住。
幸而,先前陸縉為了方便出城,給留了他的腰牌。
也是憑此才一路過了關卡上了山來。
其實這座栽著藤蘿的竹舍江晚也曾經來過,那時還是個夏日,裴時序見苦夏沒胃口,便將帶來納涼小住過一回。
只是當時,江晚怎麼也沒想到這里便是紅蓮教的老巢。
一路順著打斗的痕跡爬上去,等到時,正好撞見山上形同水火,雖不知這野獾是怎麼回事,但見陸縉即將傷,還是毫不猶豫的飛撲上去。
然而擋住了瘟疫,卻沒擋住陸縉,他到底還是過來了。
一黑一白,兩個人相擁在一起,好似太極圖上的魚,水融,不可分。
裴時序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一幕,原本愈合的舊傷又像被活活撕開,疼的他心口淋漓。
他閉了閉眼,暫時不去想陸縉,只想,阿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不是該在上京被保護的好好的嗎?
為何,又一次,因他了傷?
裴時序雙目瞬間充,立即踏過石階奔下去:“阿!”
他稍一離開,四面圍困的綏州軍立即持矛沖上來,瞄準他手中藥瓶。
“教首不可!”黃四一把將人拉回來,退回到石桌前。
火爐里的火嘭的出一聲嗶剝,底下的引線還在風中搖晃,只要一抬手,說不定整片山頭都會夷為平地。
綏州軍見狀不得已又往后退一步。
裴時序自從見到江晚見了的那一刻眼底便瞬間赤紅,什麼都看不清,什麼也聽不見,眼底,心底,都囂著一個聲音。
一一阿傷了。
一一又是被他所傷。
一一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他反手拔出黃四腰間的佩劍,一劍橫在黃四頸上,面無表:“讓開。”
黃四卻寸步不讓:“教首,江娘子沒事,只是手臂被咬了一口,藥在您手里,您能救!
“并且,以此做把柄,我們可全而退。黃四又低聲音。
江晚既是裴時序的肋,同樣也是陸縉的肋。
以做要挾,不怕陸縉不放他們下山。
裴時序聽懂了他的意思,眼簾緩緩掀起:你是讓我拿阿做人質?”
“這也是無奈之舉”
黃四說到一半,那抵在他頸上的劍瞬間往里刺了半分,生生出一道痕。
“我寧死,也不可能利用阿。裴時序著聲音。
黃四捂住脖子,立即噤了聲。
山前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他偏要去撞。
看來,今日該命絕于此了,黃四長長的嘆一聲,也不再勸。
裴時序收了劍,又看向江晚:“阿,藥在我手里。”
江晚看了眼他手中的瓷瓶:“你要拿出來嗎?”
“不。”裴時序搖頭,“只給你,所以,阿,你過來。”
果然,同陸縉所料如出一撤。
江晚緩緩闔眼:“那就不必了。”
“命攸關,阿,你莫要任。裴時序著聲音,“快過來,你弱,必然熬不住。
“我知道。”
江晚已經覺到自己起了熱,興許再過不久,便會干咳,然后咳。
但這都不重要了。
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陸縉也染上了,山上的很多人都染上了,不愿一個人茍活。
“我不要。”平靜地道。
“你不必心別人,這些事從頭到尾都與你無關。裴時序克制住聲音,看著抱著的陸縉,語氣又沉下去,“還是說,阿,你是故意不過來,想利用我替他們拿到解藥?”
“我之前沖時,的確想過”江晚承認,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但現在不會了,有人教過我,我不應當如此,且他為了不讓我犯險,寧愿自己送命。如今也好,我正好陪他一起。”
這世上有許許多多的不公,但只有死之一事最是公正,不偏不倚。
“你便如此在意他?裴時序握手中的瓷瓶。
“是。”江晚點頭。
“可你上還佩著我送的玉”
“你是我兄長。你這些年對我的好全記在心里,即便所有人都唾棄你,我也會為你收尸,但眼下,我怕是來不及了江晚忍著疼到麻木的手臂,聲音慢慢低下去。
明明是溫的話,裴時序心口卻像是被人生生攥碎。
可江晚怎會無緣無故出現在綏州,出現在山上?必是有人利用。
你不該把阿卷進來。”
裴時序冷冷地掃視陸縉一眼。
“我比任何人都想平安。”
陸縉著江晚汗的鬢發,那雙拉弓搭箭,蘊藏無窮力量的手,此刻卻無比溫,連一發都不曾弄斷。
兩人明明沒有任何過界的舉,一舉一卻毫不掩飾的親。
每一下,都是裴時序曾經無比珍惜又不舍得對江晚做的。
裴時序攥著瓷瓶的手已經用力到發白。
他抬眼了漸漸偏西的日頭,心想,冥冥之中也許當真有天譴,這便是對他最大的懲罰吧。
一次次讓他親手傷害自己最心之人,一次次親手將心之人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