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里,在李穆的對面,一開始是幾十人,隨后數百,繼而上千。
越來越多的叛軍,正風聞而至,在頭領的指揮之下,要將這一支已被斷后的地底軍團,撲殺在他們去往坑場的路上。
但這一支由數百人組的三角軍團,卻在快速前行。
對面那個列在最前的三角尖端位置上的武士,叛軍看不到他在面后的臉,更不知這是何人。
在他們的瞳孔里,只看到那人猶如一柄斬開波浪的利劍。一盾一刀,一步一人。經過之,斷肢橫飛,如雨,以至于奉命前來圍剿的叛軍士兵恐懼于這種人力似乎無法阻擋的可怕的殺傷威力,不敢再正面靠近,隨他前行,紛紛后退。
“李穆將軍在此!”
“擋路者,殺無赦——”
就在這時,他的后,數百將士齊齊發出一陣怒吼之聲,聲音震耳鼓,撼人心。
仿佛短暫的空氣凝固。
“是李穆!李穆來了!”
叛軍之中,雜的呼喊之聲,隨之響了起來。士兵用驚恐的眼神,著面前這個正向自己殺來的面鎧甲武士。
他便是那個傳言中的南朝人李穆!
在他還籍籍無名之時,他創造了以區區數千人擊敗了十萬梁州兵馬的神話,從而開啟一個關于南朝戰神的傳說時代。
他以最低微的士兵之,在這個等級森嚴、壁壘分明的南朝,娶了最高貴的高氏之,收復長安,還做到了大司馬的職,權傾朝野,名震天下。
一個又一個的皇帝,死在了他北伐路上的刀戈之下。
他也曾在一夜之間,攻破傳說中的天險絕地龍關,以他一己之力,力挽狂瀾,令洪澤改道,萬千之人幸免遇難,免于流離。
他的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而今朝,他竟以如此一種方式,出現在了這里。
直到這一刻,這些叛軍,才真正到了一種仿佛來自死亡的威脅。
當李穆再次揮刀,斬下了他們一個同伴的臂膀之時,那噴灑的污,那痛苦而充滿驚懼的聲,瞬間仿佛被放大到了極致,充斥著每一角落,所有的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膽寒,再也不敢和他直面敵對,紛紛掉頭,逃離而去。
“放箭——”
前方街口,大隊的□□手已經騎馬奔來,迅速架設起了弓箭。
箭簇如雨,嗖嗖而來。
那些轉逃離的叛軍,還沒來得及奔上幾步,便紛紛中箭,仿佛一茬茬被迅速收割的稻麥,倒在了自己人所發的利箭之下,尸首堆疊,傷者發出的呼號之聲,此起彼伏。
李穆一聲令下,后一排將士迅速趕上,和他列并排之勢,以手中所持的堅之盾擋在前,組了一面盾墻。
與此同時,后將士,亦迅速轉為倒三角的陣型,舉盾護頂,朝著前方,疾奔而去。
□□手見箭陣并未發揮出預期中的威力,眼見敵人冒著箭雨,竟迅速朝著自己移而來,漸漸驚慌,開始不聽命令,任憑后將領嘶吼不停,紛紛后退。
李穆帶著將士,頂著箭陣,持續奔前,雙方越來越近,□□終于徹底失去威力。
就在那個騎于馬上的叛軍將領拔刀,強令手下展開搏廝殺之時,對面頭排的中間,一人突將手中盾牌猛地擲了過來。
盾牌挾著那一擲之力,在空中飛快地打著旋轉,發出呼呼之聲,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馬上那個正發號施令的榮康的將領奔襲而去。那人發覺之時,已是來不及躲閃。
伴著沉悶的“砰”的一聲,整面沉重的盾,猛地撞擊到了他的膛之上,當場便將肋骨齊齊撞斷。
那人慘一聲,口吐鮮,被盾牌的余力帶著,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那個影已是騰挪而出,飛上了馬背,調轉馬頭,朝著坑場的方向奔馳而去。
他后的將士亦紛紛效仿,沖看得呆若木,早已無心作戰的叛軍陣營,奪了馬匹,隨前方影,追了上去。
晨熹微,坑場之上,正在上演這一幕人間地獄般的景象。
城外,在一字排開的十幾架能夠投將近千鈞巨石的巨大投石車的連番轟擊之下,建康城墻那段最弱的部分,已是轟然坍塌,泥磚飛揚,城墻被砸開了一道如同城門寬的巨大口子。
大軍如水般沖,和叛軍展開了搏之戰。
而在這個坑場之中,守著的叛軍,兵不知道城墻已破,更不知道一支軍團從地下涌出,殺出路,轉眼便到近前了。
他們腰揣著作為戰利品的金銀珠寶,做著夢,按照原來的計劃,大肆填埋著坑中之人。
在土里被埋了多日,許多人本已昏迷,剩下的也如同將死,奄奄一息。
此刻知道死期真的到來,在求生的驅使之下,仿佛又蘇醒了過來。
但這蘇醒,不過是意味著更加強烈而清晰的痛苦。
他們能做的,除了哭泣,也就只是徒勞地呼號。
當李穆縱馬趕到坑場之時,大部分的人,都已被土層埋得到了口和脖頸,有些只剩鼻子和眼睛,里已被泥土填塞,無法發聲,更有人已遭沒頂,只剩兩只高舉的手臂還在地面之上,徒勞地抓著,仿佛在向上天祈求最后一線生機。
坑場的上空,充斥著不絕的哀哭和數人發出的咒罵之聲,凄慘之狀,宛若人間地獄。
“全部埋平——”
負責此的將領,看見腳邊一個已被埋土里的南朝降卒,雙手還在地上抓著,哈哈狂笑,上前一腳踩了下去,卻不料腳腕被那只手死死抓住。
仿佛凝聚了臨死之前所有的怨恨和怒氣,那只手的手勁,大得異乎尋常,死死地鉗住不放。
那將領掙不開,惱怒,拔刀,對著手腕,就要一刀砍下。
就在這時,一支羽箭,挾著嗚嗚的破空之聲,朝著他的腦殼,疾而來。
尖銳的堅鐵三角簇頭,高速旋轉著,不偏不倚,了他正微微低下的頭顱正中。
猶如擊碎了一只蛋殼。
“砰”的一聲,他的耳鼓里,仿佛聽到了自己頭骨炸裂,腦漿迸濺之時發出的放大了無限倍的奇異聲響。
在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死去的前一瞬間,他的大半只腦殼,已如同蜂窩,被那支挾著可怕力量的利箭給爛,掉落了下去。
一騎如飛,轉眼到了近前。
近旁那些正忙著填土的叛軍士兵,看著這一幕,就在眼皮子地下發生,仿佛不過一個眨眼,一時還來不及反應,看著一個渾染的鎧甲面之人,從馬背上飛而下,迅速地挖開那雙手邊的泥土,將地下那個還沒有斷氣的南朝士兵的頭臉,從土里撥了出來。
“殺了他——”
另個頭目趕了過來,高聲喊道。
士兵們這才反應了過來,紛紛起武,圍攏而來。
“城門已破!我南朝大軍,即刻便到!爾等叛賊,死期已到——”
轟轟馬蹄聲中,陣陣吶喊,從后傳了過來。
叛軍士兵紛紛回頭。
后黃塵彌漫,迷了視線,也不知有多和這鎧甲人相同的南朝武士,正朝著這里,疾馳而來。
李穆掀起了覆在臉上的那張鐵面,出臉容。
他渾沾滿了污,面容卻一塵不染,神肅殺,目凌厲。
“大司馬!”
“大司馬來了!”
“我們有救了——”
那個被他從土里撥出腦袋的南朝士兵,慢慢睜開眼睛,正張大吃力地呼吸著,仰頭之時,一眼認出了他。狂喜之下,不知那里來的力氣,竟接連發出了三道嘶吼之聲。
吼完之后,淚流滿面,泣不聲。
“大司馬,救我——”
短暫的靜默過后,夾雜這狂喜的嘶聲力竭的喊之聲,再次充斥在了坑場的每一個角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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