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意外
“大人!”一個北斗黑人縱馬而來,堪堪在沈天樞面前停了下來,他翻下馬,單膝跪地,口中說道,“大人將那山谷搜遍,未能找到木小喬蹤跡,遣我來問大人一聲,下一步待要如何?”
沈天樞頓了頓,掀起眼皮說道:“即刻啟程,與武曲組在岳匯合!”
旁邊有一位貪狼組的黑人聽了,忙小心翼翼地提道:“那仇大人那邊……”
沈天樞瞥了他一眼,那黑人後背一涼,頓時不敢吭聲了。
“大人?”沈天樞冷笑了一聲,“沈某人與這等貨並稱,也難怪是個天下聞名的豬狗不如。”
他一句話貶斥祿存,卻連自己也沒放過,旁邊屬下們聽了一時不知怎麼接話,可不能說“大人英明”吧?只好呆若木地面面相覷。
沈天樞一眼掃過這些人唯唯諾諾、畏畏的模樣,只覺得同僚都是王八蛋,屬下一幫廢點心,自己不知為什麼還要混在其中挨萬人唾駡,一時真是好生憋屈,便一邊咳嗽,一邊大步流星地走了。
另一邊,隨著日照西偏,長街上,瘋狂的人群終於宣洩夠了,漸漸散去,地上只留下了一灘令人作嘔的殘渣,而天卻已經晦暗了下來。
兩側的黑人張戒備了一天,這會依然不敢散去,還在等仇天璣的命令。
仇天璣緩緩地著老鷹的脖子,面晴不定,一個祿存組的黑人走過來,低聲請示道:“大人?”
仇天璣其實跟沈天樞和開不是一路,他是特地追著吳家人來的,剛開始聽說吳家人暗中聯繫上了四十八寨,仇天璣還有點如臨大敵——四十八寨群山林立,裡面更是高手如雲,這些年來,就像一隻人無下的刺蝟,人一旦遁其中,再要挖出來可就難了。
可誰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佈置下去,好不容易在客棧困住了“大魚”,剛一起手來,仇天璣就發現其中並無頂尖高手。為首的那青年怕是尚未滿而立之年,不過就是個年長點的晚輩帶著一群臭未乾的小崽子。
此時華容城外戒備森嚴,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仇天璣料定了他要找的人仍蔽在此,這才想出這些損主意他們出來——但凡年人,大多忍不了仇、忍不了汙名、忍不了辱,誰知他在這將鬧劇轟轟烈烈的演了一天,那蔽的人卻連影子都沒有,全然是“眼拋給了瞎子看”,好不尷尬。
“我還道李瑾容不知道有‘那東西’,方才派了幾個小崽出來送菜,不料倒是小看了,在我眼皮底下玩了個金蟬殼。”仇天璣沉片刻,認定了那暗中匿的人必是個“心機深沉、手段老辣”的高手,便冷笑了一聲,緩緩說道,“我說不過是幾個孤兒寡母,怎麼請得四十八寨當靠山,李瑾容那婆娘也真是無利不起早……只要這個人還在城中,咱們就有的機會,不妨,先撤。”
他一聲令下,巡街與站崗的人留下,大部分祿存組的黑人們則跟著仇天璣撤走了,藏在人堆裡的白先生總算松了口氣——他方才就在想,萬一謝允那不知從哪裡結識的傻朋友從天而降,非得往人家刀口上撞,他肯定不能袖手旁觀。可是自家三爺“一是”的本領他是知道的,能跟他混在一起的,想必也不大可能是什麼絕頂高手,白先生在北斗重圍中,自己殺出去已經難能可貴,再要兼顧這些人更是不可能的,十有八九得將老命代在這。
幸虧謝三爺說的那位“朋友”還沒傻到家。
而謝允的心卻緩緩地沉了下去。
白先生微微拉扯了他一下,用眼神請示。謝允沉默片刻,輕輕一點頭,兩人便同來時一樣,一前一後地走了。
“不可能是周翡。”謝允先是冷靜地心想,“周翡那個脾氣,不可能忍得下來。”
然後他又若有所思地往前走了幾步,腳步驀地停下了。
是了,北斗滿城追捕的人既然不是周翡,那麼……方才應該就是在自己面前了。
那些燒焦的、蜷一團的,被無數人踐踏過後,落一堆殘肢。
一瞬間好像有那麼一長針,在黃昏中險惡地出頭來,一下穿進了他的肺中,謝允嗆咳幾聲,險些不上氣來。
那個笑容不多,但一笑起來,修長的眼尾就會彎彎地翹起來,顯得有幾分促狹的小姑娘……
一本正經地對他說“代重要”,在昏暗的石牢將一堆七八糟的瓶瓶罐罐一腦地塞過來的小姑娘,怎麼可能變一團手腳不分的爛呢?
怎麼能被那些仵作怠慢地用草席一裹,隨手拉到郊外的葬崗一扔呢?
謝允好像一個反應遲鈍的人,他盯著看著的時候,腦子裡一直在琢磨北斗的諸多所作所為,直到這會,他才似乎是回過味來了——那些方才跟他共患過難、在野外幕天席地地聊天閑侃的人,一個都沒了。
他一時有些恍惚起來,總覺得有個纖細的姑娘,懶洋洋地坐在他旁邊,一張臉髒得花貓一樣也不知道洗,還信誓旦旦地要給聽歌伎唱曲的師兄告黑狀……
白先生見他突然停下,不明所以,轉頭略帶詢問地看著他,便只見謝三公子頂著甲辰那張木訥的臉,直直地看著腳下三尺之的地面,不知是了神、還是跑了魂,然後突然魔障了似的,轉就走。
白先生嚇了一跳,一把扣住他肩膀:“三……你幹什麼去?”
他是當世高手,一把扣住謝允肩頭,謝允自然就寸步難行。
謝允被他一聲斷喝回了三魂七魄,瞳孔微微一。
對了,他要幹什麼去?收麼?
不管是不是圈套,葬崗附近肯定有仇天璣的眼線,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他頭微微了兩下,終於不得不承認,他做什麼都於事無補。
謝允沉默了半晌,終於還是轉過頭來,對白先生道:“沒什麼,走吧。”
白先生低聲說道:“等這檔子事過了,這些禍害都走了,咱們派幾個人,去郊外將那些朋友們收殮了便是。”
謝允頭也不回道:“早被野叼完了,不必了,多謝。”
白先生多年來見慣生死離合,義氣盡到了,最多事後唏噓幾句,三五天一過,倘若無人提起,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眾生都有一死,或是今天,或是明天,今天在別人的墳頭上痛哭流涕,指不定明天自己連個墳頭都沒有,這都是尋常事……然而聽了謝允這句話,他不知為什麼,突然回頭張了一眼人群漸散之,見兵與仵作開始手收拾殘局,便無端品出了一說不出的淒涼。
這人命啊,被粟賤,比米賤,比布帛賤,比車馬賤。
唯獨比義貴一點,也算可喜可賀。
周翡還不知道在敵我雙方眼裡,已經了個“老巨猾”的人。
能在一夜之間被著長出個心眼,卻不可能睡一宿覺就七竅皆通。當聽明白仇天璣要幹什麼的時候,腦子裡一弦當即就斷了,頓時什麼想法都沒有,就想把仇天璣拖過來,一口一口幹嚼了,當時便將一切都置之度外,要出門行兇。
吳楚楚端個大點的飯碗手都哆嗦,哪裡拉得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周翡縱一躍,跳到窗外,吳楚楚惶急地追了過去,雙手撐在窗櫺上,玩命試了兩遍,別說翻出去,愣是沒能把自己撐起來,又不敢在這地方大喊大,只能絕地小聲道:“阿翡!阿翡!”
周翡本不聽的,不料就在這時,一團姹紫嫣紅突然從天而降。
吳楚楚嚇得“啊”一下失聲出來,定睛一看,這院裡的瘋人居然從房上“飄”了下來,落地不驚塵地擋在了周翡面前,眼珠一不地盯著。
周翡眼底泛紅,略一拱手道:“多謝前輩這幾日收留,多有打擾,來日有命再報。”
說完,不管不顧地上前一步,要從瘋人邊繞過去。
誰知那瘋人就像玩劫道遊戲一樣,周翡往左,就往左,周翡往右,也往右,掛滿了彩綢的雙手像一隻撲棱棱的大蛾子,魂不散地擋在周翡面前。玩著玩著,還玩出了趣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周翡額角青筋暴跳,再也不想跟廢話,口中道聲“得罪“,長刀不出鞘,直削向瘋人肩頭,想躲開。
誰知手腕當即一震,的刀竟給人家一把抓在了手裡。
瘋人:“嘿嘿嘿……”
周翡一把將長刀從刀鞘中拽了出來,翻手倒換到刀背一側,用刀背橫掃對方腹。瘋人“哎呀”一聲,整個人往後一,周翡趁機躥上房梁,誰知還不等另闢蹊徑逃走,腳腕便被一隻爪子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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