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舒雲念在腦海中設想了很多種和生母相見的況。
原以為汪念慈應該是病態憔悴、神恍惚,可面前的人端莊沉靜,臉上雖然有些歲月滄桑的痕跡,但依舊看得出貌風韻,目也清明平靜,看著和正常人并沒什麽不同。
難道真的像傅二姑姑說的那樣,這麽多年其實是裝瘋?
一時間,舒雲念目有些複雜。
“你們就是,二表哥家的兒和婿?”
藤椅上的人緩緩開口,平靜視線短暫落在舒雲念上後,便轉向傅司衍:“你的怎麽了?”
對于初次見面的人而言,這問題未免有些失禮,可的語氣淡然隨意,就好像這樣問,并沒什麽不妥。
舒雲念擔憂地看向椅上的男人,卻見他神淡淡:“去年出了場車禍,傷了,不過已經在康複了。”
汪念慈輕輕哦了聲,又在他上掃了兩眼,才看向管家:“你去沏茶吧。”
管家頷首退下,舒雲念推著傅司衍,在汪念慈對座坐下。
這樣平視的距離,舒雲念也更加清晰地看到汪念慈的模樣,和那張舊照片相比,除了面部不再飽滿細膩,最大的變化莫過于眼神——
的眼中再沒有那種意氣風發的自信張揚,而是一種近乎沉寂枯萎的淡漠。
“老頭子說,你雲念。”
汪念慈著:“汪雲念?”
舒雲念一怔,含糊道:“您喊我雲念就行。”
汪念慈點頭,說了聲好,又靜靜看了舒雲念好幾眼。
舒雲念被這目看得心裏發虛,不知道是認出自己了,還是并沒認出。
嫣瓣輕抿了抿,故作鎮定問:“是我臉上有東西嗎?”
汪念慈回過神,搖頭:“不是。”
稍頓,又牽起角:“你長得……有點像一位故人。”
舒雲念眼皮微,沒忍住問:“是誰?”
汪念慈沒立刻答,只深深再看一眼,才道:“已經去世很久了……算了,不提這個,你們倆這次來LA是做什麽?”
眼見將話題轉開,舒雲念心底湧上一陣說不出的複雜,既失落,又有一淡淡的放松。
幾人客套地寒暄了一陣,管家端來一套漂亮的英式下午茶餐和擺盤的茶點。
吃著茶點喝著茶,相比于和舒雲念聊天,汪念慈更多注意力都放在傅司衍上,問完他的,又問起他的家世父母。
得知他是傅三爺的獨生子,像是陷某種回憶,又像是被施了定,呆愣愣地靜了許久。
還是傅司衍喚了兩聲,才堪堪回過神,朝兩個小年輕出個抱歉笑容:“我長年吃藥,把腦子都吃傻了,記憶力差了不說,反應也越來越遲鈍,讓你們見笑了。”
傅司衍:“不會。”
汪念慈盯著他,繼續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我以前應該見過你。”
傅司衍黑眸輕瞇,舒雲念也面詫。
“是二十四年前的事了,那時我和我人在港城。你爸爸媽媽帶著你,也在港城。”
汪念慈輕笑:“你那個時候才五六歲吧?嗯,子比現在是活潑些。”
二十四年前在港城,也就是和萬書禹私奔到港城的那段時間。
那時兩家長輩都不同意他們在一起,知道他們私奔,便斷了他們一切的經濟來源,還特地和親朋好友打了招呼,人不準接濟他們。
長輩們試圖用錢著這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認清現實,沒想到他們脾氣倔強,在港城扛著也不肯回去。直到汪念慈懷了孕,急需用錢,萬書禹求到了亦兄亦友的傅三爺上。
傅三爺借著帶妻兒來港城游玩的機會,借了萬書禹一筆錢救急。
那天晚上,兩對夫妻帶著自家孩子在維多利亞港附近的一家餐廳用晚餐,一個孩子不到六歲,一個孩子還在肚子裏,剛滿三個月。
想到那日的場景,汪念慈眸恍惚,自言自語般:“你爸媽真是很好的人,幫了我和我人很多……那天“他們還開玩笑,如果我和我人生了個兒,就和你配娃娃親。如果是個兒子,就和你結為兄弟……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竟然能在這裏,再次見到你,實在是緣分。”
傅司衍和舒雲念也沒想到過去還有這麽一段,兩人側著眸,你看我我看你,神都有些微妙。
又客客氣氣聊了一陣,漸漸式微,起了風,有些涼。
汪念慈并無留客的意思,舒雲念他們也不好繼續賴著,起告辭。
臨走前,汪念慈讓管家拿了件禮送給舒雲念:“這是多年前,我在港城找老師傅做的一件旗袍,正紅的,很喜慶,可惜我一直沒找到機會穿。現在人老珠黃了,再穿不上這樣鮮豔的,箱底也可惜了,你要是不嫌棄,就拿回去穿吧。”
舒雲念愣了愣,有些遲疑。
“你和我年輕時的段很像,不會穿不下。而且你皮白,穿著會好看的……”
汪念慈拿過那個包裝致的禮盒,親手端到了舒雲念面前:“拿著吧,就當我送你們的新婚賀禮。”
不知是不是舒雲念的錯覺,眼前人的目仿佛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生怕會拒絕一般。
視線在這張悉又陌生的臉龐停留好幾秒,舒雲念強下心底翻湧的緒,低下頭,接過那禮盒:“謝謝您。”
汪念慈眸晃了晃,并沒多說,只微微朝笑了下,就轉向傅司衍:“你……好好待。”
傅司衍頷首:“會的。”
從別墅離開後,舒雲念上車第一件事就是拆禮盒。
只見的禮盒裏擺著一件疊得整齊的嶄新旗袍,面料,從腰線到擺的位置,純手工繡著一朵朵盛開的百合花,花朵以金銀線繡,又綴著些許晶瑩剔的水晶米珠,哪怕隔了二十多年,依舊不掩這條旗袍的華優雅。
纖細長指上那致的刺繡,舒雲念眼皮垂著,遮住眼中翻的緒:“阿衍,你說是不是……認出我了?”
傅司衍沉片刻,道:“也許。”
“如果認出我了,為什麽……不認我呢?”
傅司衍沒答,只反問:“如果剛才認你,你會認麽?”
舒雲念:“……”
沉默良久,也給不出個答案。
“也許,也不想讓你像現在這樣為難。”
傅司衍攬住的肩頭,將人帶懷中,低聲道:“無論如何,親眼見到一切還好,你也能放心了。”
“嗯……”
舒雲念靠在他的膛,手依舊搭在那件大紅旗袍上:“不過,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樣……”
傅司衍知道這會兒肯定有一肚子話想說,只摟著,靜靜做個傾聽者。
等懷中之人絮絮將見面的都說完,他視線落在那件夕餘暉下泛著細碎金的紅旗袍:“我們婚禮那天,你可以穿這條旗袍。”
舒雲念微詫,從他懷中擡起臉:“我們的婚禮?”
“這麽吃驚做什麽?”
傅司衍垂下黑眸:“難道你不想嫁給我?”
舒雲念:“我不是早就嫁給你了麽?難道這大半年了,你旁邊躺著的是別人的老婆?”
“胡說八道。”
傅司衍長指微曲,輕敲了下的額頭,見皺眉,又替了:“領證是一回事,婚禮是另一回事。這輩子就結一次婚,該有的儀式還是得有。”
“沒關系啦,儀式什麽的都是虛的,我不在乎那些……”
“我在乎。”
傅司衍著,眸認真:“去年是況特殊,才匆匆忙忙領證。現在我們是真正的夫妻,別人有的,我們也得有。何況……”
他稍頓,薄微微揚起:“我太太這麽漂亮,穿上婚紗,一定是世上最的新娘。”
舒雲念臉頰微燙,大多生都憧憬過一場浪漫盛大的婚禮,也不例外:“可是你的……”
“再給我點時間。”
傅司衍抿:“紅毯距離一千步,等我能一口氣走九百九十九步,就廣邀賓客,舉行婚禮。”
哪怕這過程艱難,他也想面面,一步步走到紅毯盡頭迎娶他的新娘。
“所以傅太太,你願意再等等我麽?”
迎上男人幽深溫的目,舒雲念彎眸,輕笑:“好呀。”
過那條漂亮喜慶的織金百合旗袍,清婉眉眼間也浮現些許憧憬:“到時候我就穿這條旗袍,漂漂亮亮地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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