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沒想到的結發人竟然偏執如斯!“人間丈夫易,世路婦難為。”雖如今是世間最尊貴的子,可也味過子的艱難。敬重他勤政民,卻又不齒他的自私冷酷。
同為人母,此時看著繈褓裏的兒,也忍不住替孩子的母親心疼。明白,蕭煦把孩子給,來換蕭駿的太子之位。他真以為這天底下所有的東西都可以拿來換嗎?雖無法阻止骨分離的悲劇,但也不會袖手旁觀,讓那可憐的母親一輩子肝腸寸斷。
王韞定了定神,接過孩子,深施一禮,“謝陛下,臣妾定然視之為親生,盡心養,為我大周培養出一代賢後。”
大周顯德二年,皇長子蕭駿立為太子,蕭驪封盛平公主。追封紀言蹊為保和殿大學士,因其亡而暫停的《周文大典》,由紀氏清辭接任主修。
聖旨一發,朝廷外一片嘩然,一時言紛紛上表,質疑區區子如何能擔此重任,此舉視天下士子為無,可堪此等辱!但一貫溫裕開朗兼聽的皇帝,卻對於這些表奏毫不理會,堅持己見。參與編修的員紛紛上書請退。
紀清辭臨危命,征召纂修人,廣選天下寒門士子,甚至飽學才。從監修、纂修、編寫人、繕錄、繪圖、圈點生等,親自選拔,莫不盡職盡責。所初書籍於審閱,不遜於紀言蹊監修之書。朝中之人漸有改觀,因子主修大典一事傳揚出去,大周學也蔚然風。
次年,皇後誕下皇子蕭驤,封瑞王。帝後深,一時傳為佳話。
轉眼又是新春,修書之事也因年節而暫停了下來。清辭去熙春宮裏給皇後請安,王韞問起的,“聽醫說,前幾日你又昏倒過一次?也別總想著做事,該好好休息休息。”
“謝娘娘掛心,都是陳年舊疾,躺一躺就好,臣無礙的。”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臨去時,王韞忽道:“本宮聽聞今年慈恩寺裏的梅花開得格外好,本宮想送一枝給太皇太後和太後娘娘以盡孝心,無奈不開。索文祿閣裏的人也都休沐回家了,你也正好口氣。要不,替本宮去趟慈恩寺折兩枝梅吧?”
隻有忙起來,才不容易想起那些傷心事。左右無事,便應下了。
今冬雪來早,都道來年又是年。於雪中再臨慈恩寺,江山如故,乾坤寥落。想起那一年和韓昭在寺裏拜遍神佛,仿佛還是昨日。此時是人非,心中難掩淒惻。
又一座堂、一座堂拜過去,最後到了那棵梅樹前。一樹寒梅堆雪,雪裏梅花,更有一番傲然姿態。仰著梅枝,怔怔出神。
忽然梅枝一晃,花上的雪落了下來,下意識閉上眼,卻聽見耳邊輕語,“是想折這一枝嗎?”
清辭渾一僵,怔在那裏不敢,連眼睛都不敢睜開。怕剛才一句隻是自己的幻聽,或是一個夢。
有人從後抱住,一下就落進一個溫暖的懷裏。那周的溫暖,將眼底的冰都化了淚,一串串往下落。
韓昭輕歎一聲,“唉,非得我親自來一趟。就知道你不聽話,瘦這樣。你再這樣,我真不能放心你一個人在京裏了。”
清辭滾燙的淚掉在他手背上,“對不起啊,韓昭,對不起,我沒留住孩子。”
韓昭將轉過來,抹著的淚,目貪婪地描著的臉。時間是個多麽殘忍無的東西,將從前那個懵懂的小孩變這樣。但什麽樣的,他都喜歡。
不論是,亦或者是他,所有人都要為自己的堅持付出代價。
“不是你的錯。真是個傻媳婦兒。”他再一次把抱住,這一次抱得更,輕聲在耳邊低語了幾句。清辭的眼淚停下來了,從他懷裏退出來,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麽?孩子,還活著?”
韓昭點點頭。“那時接到你的信後,我也是不信的。尤其是你說連麵都沒見過,我便懷疑了。我一直在找孩子,隻是沒有確切的結果前,不敢告訴你。怕空歡喜一場,讓你再傷心一回。”
“孩子呢?”急切地問。
“你不要著急,聽我說。孩子在皇後那裏,我見過了,被照顧得很好。”
“在皇後那裏?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要把我的孩子搶走?”
為什麽?
他將腮邊被風吹的頭發放到耳後。不會懂得一個男人瘋狂的占有的。但他不想讓難過,不想讓覺得自己是紅禍水。隻是淡淡的一笑,“相信我,孩子不會有事的。”
占妻奪子,這個借口足夠一個手握重兵的將軍揮軍直下的了,但他從來不是個會因為一己私利讓部屬白白送命的人。蕭煦一日是“躬行約儉,惠下養民”的賢主,他就一日不會有異心。
他見過民生塗炭易子而食,就不會允許這種事再發生。一個國家的強盛,必定需要幾代明君的努力。目下蕭煦還算明君,但下一代君主呢?有了孩子的消息後,他冒險潛回京,一開始隻想要把孩子帶走。但同王韞深談過後,他改變了想法,最後和王韞之間也達了某種協議——一個賢明的皇後也能守住一個國家。這個國家的百姓已經經曆過太多的苦難了,再也經不起一個昏君的摧殘。
他將事的原委緩緩道來,抱歉道:“這事,沒同你商量我就做了決定。你會不會怪我太狠心,不把孩子帶走?”
清辭想了想,搖搖頭。著大雄寶殿翹起的飛簷,夕投上去,一點細碎的芒,佛一樣。像從一場噩夢裏走了出來,一切都那樣不真實。本就不是個貪心的人,“孩子好好活著,就是我最大的願了。”
“別著急,很快你就能見到孩子了。雖此時不能相認,但你以後想見就能見到。”
清辭伏在他懷裏痛痛快快哭了一場,好半天止住了泣,“孩子什麽?”
“還沒有大名,小名遂心。”
遂心,如願。
人必得揣著這樣好的願,才會不覺路途艱難。
“韓昭,清玥瘋了。”
“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
清辭搖搖頭,“我隻是害怕,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那樣狠心,我也做了那樣的事……每每想起那時候想要殺死清玥,我都後怕。我怕我會變後宮裏的那些人一樣,憑借著男人的一點意,去達目的。”
“你沒有錯,人為自保,難免會做一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
清辭從他懷裏仰起頭,目所及是他清俊的下頜,應該是風餐宿無暇打理,已經短短一層胡茬了。他變了,又好像一直沒變。所以才更覺得韓昭的可,他是一個我行我素,不會被任何事改變的人。
“你一點都沒變。”
韓昭輕笑,“誰說我沒變,還不是為你變了?”他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瓷瓶,“這是你要的東西。平寧帶著人跑遍了半個大周,總算是找到了。你想好了?真的要這樣?”
清辭接過那個小瓷瓶,有些出神。“我不要你為我涉險,不要你為我為難,就讓我來了結吧。”
韓昭歎了口氣,他尊重的選擇,雖然選的是這樣一條艱辛的路,苦得他心疼。
“不走?”
清辭道:“對不起。”
韓昭輕輕笑了笑,“傻瓜,來之時,我已經猜到了。既然已經等了這麽久,不怕再等。慈恩寺的菩薩最靈了,佛祖會保佑我們的。”
“你不是不信這些嗎?”
“為了你,我才願意信。等你做完所有的事,告訴我,我帶你回家。”
“回家……”清辭喃喃。
“對,回家。”
“我生本無鄉,心安是歸。”無論海角天涯,有他在的地方,就是的家。
輕輕著他的臉,“韓昭啊,我好喜歡你。”
他握住的手,垂首一吻,“我也是。”
顯德四年,韓昭大軍長驅直乞幹王城,乞幹大汗率部投降,願永為周臣。韓昭封長信王,治理北疆,再開互市。未幾年,北境商業繁榮,戎漢百姓雜然而居,各各安居樂業。
顯德六年,《周文大典》書在即,主監修紀清辭再次昏厥於書案前。醫診斷積勞疾,藥石無功。帝大慟,斬殺醫,為皇後阻。長信王上書,請妻子歸。
蕭煦負手著蒼穹,久久不語,手裏握著韓昭遞上來的奏折。張信走上前為他披了件裘,“陛下,夜深風大,還是回了吧?”
“醒了嗎?”
張信不說話,這問題,他一日要問上無數遍。蕭煦似乎也知道答案了,所以沒再問,緩步往綏繡宮去。
已是夜深,的房間還燈火通明。蕭煦抬手揮退了左右,他走到門前時,一個恍惚,仿佛還能看到坐在書案前筆疾書。
裏頭有人在低語,應該是綏繡宮裏值夜的宮人。一個道:“彩紅,明後兩日就勞你多照看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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