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的速度已經超過了第三宇宙速度的十倍，即每秒鐘一百七十公裡左右。它沿途猛烈撞擊著碎片，被撞擊的碎片再次熔化並高速飛濺，與其他碎片產生次級撞擊，在水滴後麵形燦爛的尾跡。尾跡最初像一顆怒發衝冠的彗星，但很快拉長，變一條上萬公裡長的銀巨龍。整個金屬雲團都映照著巨龍發出的芒，它在雲中上下翻飛，仿佛沉浸在自己瘋狂的舞中。被龍頭穿的一艘艘戰艦，在龍中部炸開來，巨龍的上每時每刻都點綴著四五顆核聚變的小太。再往後麵，被燒熔的戰艦化做百萬噸金屬巖漿發開來，把龍尾染妖豔的……

三十分鐘後，燦爛的巨龍仍在飛翔，但龍上的核火球已經消失了，龍尾也不再有。這時，金屬雲團中已沒有一艘戰艦存在。

巨龍向金屬雲團外飛去，在雲團的邊緣，它從頭到尾消失了。水滴開始清除雲團外艦隊的殘餘，隻有二十一艘戰艦衝出了雲團，它們中的大部分都因在雲中的高速飛行而到嚴重損傷，隻有很低的加速度或無力勻速行，所以很快被水滴追上並摧毀。這些炸的戰艦在太空中形的一朵朵金屬雲，很快與膨脹的大雲團融合在一起。水滴消滅剩下的五艘較為完好的戰艦費了些時間，因為它們都已經有了較高的速度，且逃離的方向不同。水滴追上並摧毀最後一艘戰艦“方舟”號時，距雲團已經相當遠了，“方舟”號炸的火球在太空深孤獨地亮了幾秒鐘後就熄滅了，像一盞消失在曠野風中的孤燈。

至此，人類的太空武裝力量全軍覆沒。

水滴接著向“量子”號和“青銅時代”號逃遁的方向加速追擊，但很快它就放棄了。這兩個目標已經太遠且都達到了相當高的速度。於是，“量子”號和“青銅時代”號為了這場大毀滅中僅有的幸存者。

水滴離開它的殺戮戰場，掉頭朝太方向飛去。

除兩艘完整的戰艦外，艦隊中還有數人從大毀滅中生還，他們主要是在母艦被擊毀前乘艦上的小型飛船或殲擊機逃離的，水滴當然可以毫不費力地消滅他們，但它對這些小型航天沒有興趣。對這些航天最大的威脅是高速飛行的金屬碎片，小型航天自沒有防係統，也經不起撞擊，所以一部分離母艦後都被碎片擊毀了。在攻擊開始時和接近結束時逃離母艦，生還的可能最大，因為開始時大團金屬雲還沒有形，而結束時金屬雲團因自的膨脹已變得稀薄了許多。那些幸存下來的小型飛船和殲擊機在天王星軌道之外的太空中漂流了幾天，最後被在這個空間區域航行的民用飛船所救。幸存者的總人數為六萬左右，他們中包括最早對水滴的攻擊做出正確判斷的兩名冬眠者軍：趙鑫尉和李維上尉。

那片太空沉寂下來，金屬雲團中的一切都在宇宙的寒冷中失去了亮，整個雲團沒於黑暗之中。後來，在太引力的作用下，雲團停止了膨脹，開始拉長，最後變漫長的條帶，在漫長的歲月中，它將變環繞太的一圈極其稀薄的金屬帶，就像那百萬個不能安息的靈魂一樣，永遠飄浮在太係冷寂的外圍空間。

毀滅人類全部太空力量的，隻是三世界的一個探測，同樣的探測，還有九個將在三年後到達太係，這十個探測加在一起，大小也不及一艘三戰艦的萬分之一，而這樣的三戰艦還有一千艘，正在夜以繼日地向太係飛來。

毀滅你，與你有何相乾？

從長長的睡眠中醒來，章北海一看時間，居然睡了十五個小時，這可能是他除了長達兩個世紀的冬眠外睡得最長的一覺了。此時，他有一種新生的覺，仔細審視自己的心後，他發現了這種覺的來源。

他現在是一個人了。

以前，即使獨自懸浮在無際的太空中，他也沒有一人獨的覺，父親的眼睛在冥冥之中看著他，這種目每時每刻都存在，像白晝的太和夜裡的星，已為他的世界的一部分，而現在父親的目消失了。

該出去了。章北海對自己說，同時整理了一下軍裝，他是在失重中睡眠的，服和頭發毫沒。最後看了一眼這間自己已經待了一個多月的球形艙室後，章北海打開艙門，飄了出去，他已經準備好平靜地麵對狂怒的人群，麵對無數譴責和鄙夷的目，麵對最後的審判……麵對自己不知道還有多長的餘生，作為一名已經儘責的軍人，不管將遇到什麼，這餘生肯定是平靜的。

廊道中空無一人。

章北海慢慢前行，兩邊的艙室一間間向後移去，它們全都大開著門。所有的艙室看起來都是一模一樣的球形空間，艙壁是雪白的，像沒有瞳仁的眼球。環境很潔淨，沒有看到一個打開的信息窗口，艦上的信息係統可能已經被重新啟並初始化了。

章北海想起了自己早年看過的一部電影，影片中的人一個魔方世界，這世界由無數間一模一樣的立方房間構，但每一間中都暗含著不同的致命機關，他們從一間進另一間，無窮無儘……

他突然對自己思想的信馬由韁到很驚奇，以前這是一種奢侈，但現在，長達兩個世紀的人生使命已經完，思想可以悠閒地散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