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市周邊地勢較為平坦,沒什麼壯觀的高山,多是低矮的小山。并且因為上頭缺乏名勝古跡,觀步道修得也不如何,一直人氣慘淡。除了徒步驢友,和一些公司會組織團建野營,基本沒有游客會去。
“一些公司”,其中就包括艾麗婭。
大概是去年初秋的時候,許汐親自到我公寓將我從床上挖起來,塞進車里帶到了虹市邊上一座“五晏”的山上。經過與艾麗婭其余員工大約兩個小時的跋涉,最后到達了深山里的一座民宿。
這兩個小時,堪稱我這幾年來過得最漫長的兩小時。我穿著不合適的鞋、不合適的服,在泥濘的山路上走了整整六公里。
完全和跑步機上的六公里不是一回事,哪怕當時天氣已經非常涼爽,結束整個徒步時我的服也全都了。除了坐下息,就連面對莫妮卡的無嘲笑都沒法作出有力的回擊。
事后我才知道,車其實可以從另一條路開到民宿門口,非常方便。但為了讓大家更團結,更勇敢,更有毅力,許汐還是與向導設計了這條長達兩小時的魔鬼之路。
開著車一路出了虹市,到達五晏山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再過一個小時太都要下山。
帶著紀晨風,當然不可能選那條徒步線。我從另一條路進了山,據導航直接將車停在了民宿門前的空地上。
辦理住的前臺大廳是一棟樸素的生土建筑,由于來之前就打過電話,老板手腳麻利地登記完畢后,給了我一把鑰匙和一張地圖。
“沿著這條路上去,走十分鐘左右就到了。”老板到門口替我們指路,“晚餐一個小時后送過去您看怎樣?”
“ok。”我點點頭,隨即招呼不斷打量四周的紀晨風,往建筑后的一條小路走去。
小路曲徑通幽,蜿蜒向上,在高大的植被間,微風一吹,頭頂便簌簌作響。
“路有些,你小心一些。”我頭也不回地囑咐跟在后頭的紀晨風。
臺階由青石鋪就,難免有苔,加上山里早晚氣重,走快了就容易打。
“今晚……不回去了嗎?”紀晨風的聲音從后不遠不近的地方傳來。
“你們院長不是讓你明天在家休息養傷嗎?既然休息,住一晚也沒關系吧。”停下腳步,我轉看向他,“還是……你不能外宿?”角微微上勾,我出一個近似“挑釁”的笑來。
夕過樹葉投下斑駁的影,紀晨風仰頭看過來,也不由停下了腳步。
“沒有,就是有些突然。”
我“哦”了聲,轉繼續往山上走:“還以為你家教那麼嚴,連和朋友在外頭過夜都得事先打申請呢。”
“你之前發燒,我在你家住過。”
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確實,那也算是外宿了。
“既然我們早就同床共枕過了,就更不需要有什麼顧慮。”朝后晃了晃手中的鑰匙牌,我笑道,“好好今夜吧,紀醫生。”
據地圖,走了有十分鐘,在小路的分叉口,我們還算順利地找到了門口豎著“天樞”字樣的林中泡泡屋。
明的充氣泡泡屋矗立在木質平臺上,一共三個球互相聯結,一個部配有床品和太能照明設施,一個配有餐桌,最后一個不明的白球,里頭是基本的衛浴設施。
鉆進泡泡屋,將照明全都打開,我掉外套,一屁坐到了沙發上。
“坐過來。”我拍了拍旁的位置。
紀晨風收回好奇的目,乖乖走到我邊。空間有限,這張雙人沙發尺寸迷你,坐兩個大男人顯得十分局促,我們的側幾乎是在一起的。
松開領帶,我撐著腦袋手肘支在沙發扶手上,目視前方,短暫地充當為紀晨風講解的工作。
“這個泡泡屋是整座山觀看日出日落最好的地點。”
沙發正對著明的充氣墻,放眼去,視野開闊,除了外頭的一圈護欄,沒有任何植被遮擋。可以輕易地看到夕將天邊的云彩映照夢幻的藍紫,最底下的樹林在失去的照耀后,形的剪影得就像一幅油畫。
去年要不是看在這份景致的面子上,許汐早就被我拉進黑名單了。
景雖,但可能已經看過的關系,不再有那麼大的沖擊。我移開視線,改為觀察邊的男人。
紀晨風似乎徹底被眼前的景震懾住了,目不轉睛地著那片矚目的霞彩,連呼吸都變輕了。
晚霞照進他的眼瞳里,落在他的面頰上,灑在他的頭發間。他徹底地融進了這片暖,找不到一違和的地方,仿佛……他天生就該帶著這樣溫暖的。
“好看嗎?”
“嗯。”他用目細心地描摹著眼前的每一朵云,每一棵樹,眉宇間存了一路的沉郁,終是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我重新看回前方。
“是吧,我也覺得很好看。”
我們兩個就那樣坐在不太舒服的沙發上,靜靜地,毫無流地欣賞完了整出太落山的過程。
山上不能生火,晚餐都是由民宿工作人員提著保溫箱與餐從前臺大廳送上來的。味道比不上外頭現做的,但在幽靜的山林間,昏黃的燈下吃上這樣一餐飯食,也算別有一番風味。
“紀醫生以前有野營過嗎?”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邊用銀勺攪拌前的濃湯,邊問向坐在對面的紀晨風。
電子蠟燭搖曳的火下,紀晨風從食中抬起頭,想了想,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沒有。”
“野餐呢?”
“也沒有。”
“我在讀書的時候倒是參加過學校組織的夏令營。在一個大公園里,大家各自扛著帳篷到找搭建的地方。睡覺在小帳篷里,吃飯則是在更大的帳篷里。不算真正的野營,但對小時候的我來說,很有意思。”回憶起來,那也是有的,年時讓我到輕松的時刻。
五歲開始,經由許汐的強烈要求,我被帶到許家養。后來到了讀書年齡,又進了一所同鄭解元一般的12年制寄宿學校就讀,也多虧如此,不用絞盡腦去想要怎樣與許家兩老相。
然而就算是寄宿制的學校也總有放假的一天,寒暑假一旦來臨,我就必須回到那座抑的大宅。這種時候,參加夏令營就了我逃避與許家人相的,最好的方法。
“小時候……我們沒什麼多余的錢去旅游玩樂。學校組織的活,我很參加。不過夏天的話,蠅城的孩子會組織試膽大會。”紀晨風徐徐道來。
“蠅城”是住在里頭的人對貧民窟的稱呼,帶著他們本地人的自我調侃與挖苦,寓意——蒼蠅聚集之地。聽起來并沒有比“貧民窟”好到哪里去,但他們自己倒是得上口。
“試膽大會?去哪里試?”因為對恐怖片有著奇怪的熱,聽到“試膽”兩個字,不由便產生了興趣。
這可是不恐怖片的經典開頭。
“去最破最爛的樓里試。每個人上只能帶一支蠟燭……”他陷到回憶中,隨著話語,眼里逐漸涌現出淡淡笑意,“進建筑后,要爬到最高那層,從窗口探出朝大家揮過手,再原路返回。這樣一趟用時最短的人,就能為那年的‘勇士’。”
如果沒有和紀晨風換,每年的勇士應該都會是我吧。這樣想著,攪弄殘羹的作一頓。據說,每個人毫無例外地都會對自己過去曾是個蠢貨這件事沒有異議。而現在的我,對上一秒會生出如此可笑想法的自己,也同樣到愚不可及。
我難道是在羨慕紀晨風嗎?羨慕他可以有機會奪得那樣一個無用的“勇士”頭銜?
有病吧。
“你有為過‘勇士’嗎?”
丟下銀勺,我站起,從一旁餐車里拿起贈送的白葡萄酒,用開瓶打開。
“沒有,我不太喜歡……黑暗。”
替紀晨風倒酒時,他一手捂住杯口,另一手抬起傾斜的酒瓶,示意我不用給他倒。
我挑挑眉:“不喝一點嗎?”
他搖著頭,將杯子挪得更遠了些。
“會醉的。”
“今晚有什麼必須要在清醒下做的事嗎?”我明知故問地開他玩笑。
他輕輕抬眼,用那雙不說話就會顯得格外冷漠的眼眸與我對視片刻,又垂下去。
“我只是不想在你面前失去意識。”
那真是可惜。喝醉了,說不定里的溫度會更高,而且也更好擺弄。
腦海里盡是禽的想法,表面上我卻還是笑意盈盈。
“你不喝,那只能我喝了。”我晃晃瓶子道。
用餐完畢,工作人員上來撤走了盤子,離開前讓我們有什麼問題或者需要就打前臺電話,并表示之后沒有特別原因的話,都不會再過來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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