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就廢了吧。一介平民而已。”
如果劉文吉份隻是一個白書生,也許暮晚搖心思和太子差不多。隻是饒是冷,聽到太子無所謂地“廢就廢了”時,仍愣了一下。
太子的絕淡漠,第一次讓窺到一角。
暮晚搖不悅道:“便是尋常百姓,也沒有廢就廢了的意思。明日監察史一定會在朝中狀告戶部郎中,我看大哥也保不住,不如把戶部郎中的降一級。仍留在戶部做事,但也不能再擔任郎中一職了。他德不配位,已經不能服眾。”
太子頷首。
道:“……也可吧。”
看太子可有可無的態度,暮晚搖鬆口氣,知道太子也不是那般在乎一個戶部郎中。就怕太子太在乎,這邊的意見完全不被看中。
暮晚搖咬了下,:“而且我要送劉文吉進宮。他已經被去了,宮中是最好的去了。”
太子眼眸一閃,看向。
暮晚搖立刻:“不是給宮中安排人。他也不是我的人,日後也不會向我匯報宮中的事。大哥放心,我沒想作什麽,我隻是補償他而已。”
太子就奇怪了:“和親歸來後,我覺得你冷漠了很多。但是此時一看,原來你如此心善麽?搖搖,一個心善的人,可是玩不起政治的啊。”
暮晚搖言簡意賅:“我不是心善,這麽做,隻是因為劉文吉雖然沒有位,但是他是言二郎的多年好友。”
太子一怔,然後肅然。
一個劉文吉他不在意,但是如果加上言尚……太子正是想拉攏言尚,當然不想因為這麽一個人,將言尚推遠。
太子道:“你此事辦得對。不能因為一個劉文吉,讓言二郎就此寒心。你想如何安排就如何安排吧,能安下言二才是最妥的。言二今日是去參加製考吧?日後他便是我等的助力……不可在此時生變。”
暮晚搖是。
但心中想,也許無論如何補償,言尚都不會喜歡的。
好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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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眾待詔離開劉相公府邸,言尚也去告別。
劉相公在書房翻看卷軸,言尚垂手立在旁等候。等了半晌,不見劉相公讓他走。
劉若竹其實也在書房中,躲在舍屏風後。看到自己爺爺這般難為言尚,不看得著急。劉若竹悄悄弄出一點靜來,細微翻書聲在耳。
言尚奇怪,本來不那聲音影響,但是那聲音一直不停,他便看去。
見一個妙齡躲在屏風後,對他指了指手。還不及詫異劉相公的書房怎麽會躲著一個娘子,他順著這位娘子手指的方向,看到娘子所指的,乃是劉相公手中的書卷。
奇怪書卷難道有什麽問題麽?
言尚定睛看去,這一看便微怔。
因他總覺得……劉相公手中拿著的卷軸,是製考時他的答題?
劉相公自然也知道孫幫了言尚,他無奈之時,放下了手中書卷:“現在才看到?”
言尚定神,垂目:“……是。”
劉相公歎氣:“我拿著你的卷子看了有一炷香的時間,你到現在才看到。言素臣啊言素臣,你什麽都好,就是為人太過謹慎,一點都不肯行差踏錯。然而為政者,豈能永遠循規蹈矩,豈能永遠一步不多走呢?”
言尚答:“謹記相公教誨。”
劉相公看他一貫溫溫和和的態度,也不知道言尚聽進去幾分。然而劉相公將卷軸一拋,扯了扯角,心想估計沒聽進去幾分。
如言尚這般年人才,心中都有幾分傲氣。到了長安後,又步步走得穩,沒什麽挫折……言尚當然不覺得為人謹慎也並非永遠正確。
劉相公道:“吏部在批閱你們的答卷,不過他們拿的是連夜謄寫的你的卷子,我這邊才是你的原卷。
“我看了你之前科考時的答卷。唔,半年而已,你字寫得漂亮多了。”
言尚垂袖聽訓。
聽劉相公拉拉雜雜了很多,言尚心中愈發不解,不知道劉相公到底要什麽。到最後,劉相公終於了:“我會安排你留在中書省做事,你意下如何啊?”
相公安排員,哪裏有問下意見的時候。劉相公如此和氣,讓言尚心中激,知道對方對自己的看重。
他彎行大禮,自是表示隨相公安排。中書省這般的好去,他有什麽不滿意的?
劉相公看他半,看言尚好聽的話了一通,激無比,卻終是沒有他想聽的那一句。劉相公臉淡漠,道:“怎麽,言素臣。我如此待你,仍不能換你一句老師的稱呼啊?”
言尚道:“實在是尚已經有了老師……”
劉相公淡聲:“言素臣,有禮是好事,但不是永遠是好事。當上位者想聽你的實話的時候,你總這麽推,反而會讓人不悅。我即刻因不悅你的態度,就算不殺你,也治你一個‘巧言令’的罪,也沒什麽。”
言尚神微肅。
到了一力。
可以,他到長安這麽久,劉相公是第一次讓他覺到力……那種穩穩他一頭、將他所有行徑全部看的覺。
在這種長者麵前,耍頭隻顯得很稚。
言尚因愧而紅臉,垂手再拜,實話道:“……隻是我不願剛朝就選隊去站。之前我一直聽公主的安排做事……如此有背棄太子的嫌疑,怕公主殿下難做。”
劉相公一哂。
卻是躲在屏風後的劉若竹撅起了,覺得爺爺一點都不給言二郎麵子。人家才十幾歲而已,爺爺何必這般?
劉相公:“沒什麽嫌疑。中書省不太子所製,也沒人能服幾個宰相站隊。你不想拜師,是以為你之前那個老師,區區一個太學老師而已,就能教會你所有該學的麽?好,我且問你,你想當,是為何事?”
言尚實話:“為民,為正,為善,為仁。”
劉相公頷首:“好,那我就當是正義仁善了。我且問你,你是為了誰的正義仁善?這下的正義仁善,難道是絕對的麽?是你言素臣所控製的麽?
“你就能確定你做的是對的,旁人就是錯的?你就覺得你的立場是對的,旁人不服你,就是錯的?
“你還想為百姓發聲,為民眾發聲。何其可笑!你可知,這下問政,自古以來,都是問賢不問眾。隻問賢者,不問百姓!你也許不服,但這就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言尚辯駁道:“然而下至理,世人皆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劉相公反問:“你拿絕境例子來反駁平時行徑麽?百姓到絕境會反……但是絕境,自古以來每次都是滅國之禍。你一生但凡遇到一次,你我都得喪生,就不必在這裏討論如何為了!”
言尚怔忡,麵既有些思慮不周帶來的慚愧紅,又有些被直叩心的蒼涼蒼白。他睜目看著劉相公,目不轉睛,忘了禮數。
第一次聽到長者這般教他,打破他一直以來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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