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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囚金宮》 第八章 辛夷與淚傾,滿地殘紅

再次見麵,是在兩日後,我們約在城南的辛夷樹林。

這些日子,我都住在康王府,父皇管不到我,六哥約束著我,不讓我到跑,不過我隨便謅了一個理由便溜出王府,甩了霜兒和護衛的跟蹤,與阿磐相會。

我策馬出城,帶了弓箭,要阿磐教我箭,我想習得他那出神化的

他的真的棒極了,六哥未必贏得了他。

經他點撥教導,我的很快有了長進。

碧雲天,黃葉地,秋連波,波上寒煙翠。

教了我半個時辰,便停下來歇息。

雙足熱烘烘的,流了不汗,我將鞋了,將腳丫子擱在草地上吹風。

阿磐瞥了一眼我的雙足,“仔細著涼,還是穿上吧。”

我笑瞇瞇道:“那石頭哥哥幫我穿,如何?”

他搖頭失笑,調侃道:“真是千金大小姐,這等親事,還要為夫服侍。”

“誰是我夫君?不要臉。”我啐道。

“難道你還想嫁別人?”他捧起我的腳擱在他的上,狐疑道,“咦,你們宋人子不是都纏足嗎?你沒有纏嗎?”

“太疼了,我不肯纏,哭鬧了三日三夜,父……親就饒過我啦。”

“咦。”他好像又發現了什麽奇異的事,眼睛一亮,驚歎道,“你腳上戴的腳環很致,腳踝上方有一枚桃花烙印,栩栩如生的桃花,很。腳環和桃花烙印很相配,相得益彰。”

我翹起右足讓他欣賞個夠,“桃花烙印是母親在我三歲時為我烙上的,後來,父親為我定製鎏金桃花紋腳環讓我戴,好看嗎?”

阿磐一會兒著桃花烙印,一會兒撥著那兩顆鈴鐺,鈴鐺發出清脆的輕響,很是悅耳,“送給為夫,可好?”

我猶豫片刻,“這個腳環本是一對,待你攜了聘禮來娶我,我再贈你。”

他似有落寞之,我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從發髻上取下鏤雕雙、邊緣刻桃花紋的鑲金象牙梳遞在他掌心,“這是我最喜歡的象牙梳。”

他端詳看著象牙梳片刻,收在懷裏,燦爛一笑,“就算是定,我收了。”

接著,他從脖子上摘下一條鏈子,放在我手心,“這象牙骷髏墜子不值錢,是母親給我的,我一直戴在上,你不會嫌棄吧。”

那骷髏頭栩栩如生,有點駭人,我見他目熱切,便接過來仔細地端詳著,“這墜子很特別,骷髏上麵還雕刻著貓頭鷹呢。”

“不是貓頭鷹,是猛鷹,專門吃你的。”阿磐輕摟著我。

“石頭哥哥,幫我戴上吧。”

“好。”他放開我,為我戴上這個奇特、詭異、駭人的象牙骷髏墜子。

我想讓他開心,讓他覺得我喜歡他。

我靠在他的前,輕聲問:“石頭哥哥,你喜歡我嗎?”

阿磐毫不猶豫地說道:“喜歡。”

我又問:“喜歡我什麽呢?”

他答:“喜歡你的刁蠻兇悍,喜歡你咬我、打我,喜歡你……”

“喂,你存心氣我,是不是?”我嗔怒地瞪他。

“我還沒說完,喜歡你綠瑩瑩的眸,喜歡你香噴噴的子,喜歡你張牙舞爪的兇惡模樣,喜歡你活潑開朗的……”

“還有呢?”

“沒有了。”

“可是,這些都很淺呢。”我不樂意地撅

他抱我,“那你喜歡我什麽?”

我嘿嘿一笑,“我沒說過我喜歡你呀。”

阿磐麵一沉,“嗯?你再說一遍!”

我揚聲又說了一遍,“我沒說過……”

餘下的話,未及出口,就被他吞口中。

這個熱吻,來勢洶洶,攪得我氣息紊、遍

我閉著眼睛,好像看見蝴蝶在飛,桃花朵朵嫣紅,那辛夷樹竟然也開花了,輕綃般的花瓣亭亭玉立,紅得雲蒸霞蔚,紅得全火熱。

他抬眸看我,尋常清亮的眸子暗如子夜,布滿了一種奇特的澤,“小貓,放鬆些。”

“很難,石頭哥哥,我不要玩了。”我不安地扭著子,祈求地看著他。

“好。”他的嗓音有點啞,臉孔繃如弦,為我拉好短衫,安靜地抱著我。

我放鬆下來,舒服地摟著他的腰,“石頭哥哥,你會娶我嗎?”

阿磐低低道:“待我稟明父親,就來娶你。”

我深深埋著頭,“可是,我已有婚約了。”

仿佛晴天霹靂,阿磐麵驟變,重聲質問我:“你已有婚約?為何不早點告訴我?”

我滿心歉疚,低聲道:“父……親為我定的親事,我不喜歡那位公子……對不起,石頭哥哥,我錯了,我不該瞞著你。”

著我的臉頰,痛惜地問道:“婚期定了嗎?”

“沒有。”我癡癡地看他,眉心蹙。

“那你設法拖延時間,我上府提親,相信你父親……不會嫌棄我。”

“石頭哥哥,你參軍吧,為了我,你守邊境立戰功,博取功名,父親寵我,一定會應允我和你的婚事。”

“戰功於我並無難,隻是……我有其他的難。”阿磐猶豫不決的樣子,令我的心漸冷。

“如此說來,你我便不可能親嗎?”淚水無聲落。

“不會,我一定不會讓你嫁給別人,小貓,你要信我。”他為我拭去淚水,咬牙道,“即使你嫁給別人,我也會去搶親,把你搶回來。”

我破涕為笑,“好,我等著你。”

抱著我,好像我即將嫁給別人似的,勒得我腰酸背疼,可是我也不願和他分開,能多抱一時便是一時。

過了半晌,他忽然道:“我吹支曲子給你聽,可好?”

我自然應“好”,坐在他前,他從旁的包袱裏拿出一個陶製的梨形小塤,放在吹。

我忙問:“什麽曲子?”

阿磐含笑道:“《澤陂》。”

塤聲漸起,一聲聲地流開來,在這疏日淡煙的秋日,尤顯得神、典雅。

這首《澤陂》出自《詩經》,抒寫子思念意中人的懷。子睹思人,輾轉反側,傷心落淚,卻怎麽也無法與意中人相見,就像有池澤相隔一般。

塤聲綿綿不絕,於天淡雲疏的秋日長空裏顯得分外幽深。

阿磐拿得不錯,不過致宣泄上差了一點火候,無法奏出《澤陂》的悲淒與塤樂的哀涼。

一曲未完,我奪過小塤,“我吹給你聽。”

就著他方才吹奏的位置,我吻上去,緩緩吹起。

父皇通各類樂,我從小耳聞目染,雖然不是很喜歡奏樂琴之類的技藝,卻獨獨喜歡陶塤與琵琶,練了幾年,近兩年很練,不過應該還沒生疏。

澤陂

彼澤之陂,有與荷。有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

彼澤之陂,有與蓮。有一人,碩大且卷。寤寐無為,中心悁悁。

彼澤之陂,有菡萏。有一人,碩大且儼。寤寐無為,輾轉伏枕。

仿佛乍暖還寒時的梨花,梨花雪中,容貌蒼白。

仿佛清秋月夜下的江水,千丈月,寂寞冰涼。

仿佛冰封寒風下的長蘆,額頭荒涼,滿懷蕭瑟。

悲淒,哀婉,月流煙渚,西風斷腸。

一曲吹畢,我已落阿磐的懷中。

擁著我,在我耳畔吹氣道:“吹得真好,為夫自愧不如。”

“那你多多練習,下次吹給我聽的時候,要吹得跟我一樣。”我把玩著致的梨形小塤,不釋手。

“待我練習一個月,一定比你吹得好。”

“我等著。”

“小貓。”過了半晌,他忽然喚我。

“嗯?”我察覺到他的聲音怪怪的。

“明日我要離開汴京,家裏有重要事,我必須回去。”

我怔忪地看著他,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須臾,我才恍然大悟,他要離開我了,回信德府了,不知何時才回汴京。

我不想他離開我,不想他就此離去,我們才相短短幾日而已,他怎麽可以突然離開我?

阿磐眷不舍地注目於我,“小貓,我會回來的。”

我摟住他的脖子,“我不許你走。”

他的大掌挲著我的背,“我回來的時候,就來娶你。”

“真的麽?你沒有騙我?”

“不騙你。”

如果他一定要回家,我是無法阻止他的,那麽我應該大大方方地讓他安心離開,然後等著他來娶我。這麽想著,我抹去淚水,“臭石頭,如果你不來,我會恨你一輩子。”

阿磐笑道:“我不會讓你恨我,小貓,待辛夷花開的時候,我再來汴京找你。那時,我會攜聘禮來娶你,你不能嫁別人。”

“石頭哥哥,我等著你。如果辛夷花謝了,你還不來,我就不嫁你了。”

“你敢!”

“有何不敢?”

“我會殺了你!”

“我也會殺了你!哼!”

我斜瞪著他,他也怒瞪著我,四目圓睜。

撲哧一笑,我出雙手掐住他的脖頸,笑瞇瞇道:“你舍不得殺我的。”

他拿下我的手,眼中寒氣驟起,“舍不得也要舍得,與其眼睜睜看你嫁給別人,我寧願殺了你。”

我呆看他片刻,突然覺得他是一個殺氣很重、又很無賴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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