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福慘烈地尖,小舟倒向一邊,掉湖中。小舟翻了,我也落湖中,在水中撲騰。
完雍遠遠地看見這一幕,一陣風似地疾奔過來。
令福喊著“救命”,在湖中浮浮沉沉,喝了不水。我也在水中浮沉,和有一段距離,雙手撲騰著,喊著“救命”,慘聲著。
我看見,大哥二話不說地躍湖中。
令福和我與湖畔的距離差不多,他會先救誰?
他力地遊著,向遊過去……冰冷的湖水浸了,漫,漲滿了心田,冷了心……沉水中,他潛湖中尋人,半晌後終於抱著出水麵……然後,他拖著用力地遊過來,滿麵是水……而我,心灰意冷,就讓湖水沒頂也罷……
完雍先救令福,再救我,在他心中,令福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我。
令福落水寒,他立刻傳太醫為診治。
我倒是好好的,直至夜裏他才來看我。
為什麽小舟翻了,他沒有多問,囑咐我好好歇著,就回去了。
過了一個夜晚和一個白日,夜,睿兒就寢的時辰到了,我不讓他睡,為他穿好袍。
“娘親,睿兒好困,睿兒要睡覺。”他瞇著眼,含混不清地說。
“睿兒乖,你父皇在江南等我們,我們去找父皇,好不好?”
“好啊好啊!”睿兒興道,睡意一掃而空,眼眸清亮。
然後,我帶著兒子躡手躡腳地走出寢殿,從偏僻的角落離開福安殿。
墨黑的夜幕繡著一枚白的上弦月,借著清冷的月輝和昏黃的燈影,我正要打開殿門,聽見後似乎有腳步聲。睿兒轉過,愕然道:“娘親,是父皇。”
完雍站在前方,僅著中單,袂隨風輕拂;他的臉孔冷峻如石,劍眉飛拔鬢,仿若一柄尖刀,眉宇間似有寒。
娘匆匆走過來,抱起睿兒,徑直回寢殿。
他走過來,牽我的手,直天子寢殿。
宮燈低垂,昏暗迷。他坐在床沿,好似極力克製著什麽,“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我站在一側,明知故問。
“我問你,為什麽要走?”他驟然提高嗓音。
“陛下不會不知。”
“我說過,不要胡思想,待我與令福的事理好了,我和你好好說。”完雍氣急敗壞,“不要再我‘陛下’!”
他憑什麽生氣?憑什麽?
我克製著心中的痛,“你已做出選擇,我還賴在這裏做什麽?”
他站起,“你是指昨日你和令福落水一事?”他眼眸一亮,忽然間明白了,“你們落水,不是意外,是你故意安排的,是不是?”
我承認:“是!我故意約令福泛舟鸞湖,故意約你前來,故意讓船夫翻船,故意試探你。”
他注目於我,眼中浮現一縷傷,“我先救令福,你很傷心,因此決定離開?”
我頷首,眉骨漸漸酸,“令福是你最看重的人,也是你最的子,上蒼讓你們白白浪費了二十三年,餘生你們應該相守相。”
“那你呢?”
“我有睿兒,還有爹爹和哥哥,而令福,除了你就一無所有了。”
“饒是如此,我也不讓你走!”完雍箭步上前,狠狠摟過我,“我說過,我不會放你走!”
“你還要我怎麽樣?”淚水不爭氣地落,我用力地推他,卻推不開,“你的不是我,是令福,為什麽不讓我走?”
“我先救令福,是因為令福不識水,而你在江南長大,也許悉水,我就先救令福。”他收雙臂,“在我心中,你和令福一樣重要,沒有孰輕孰重之分。我不能沒有令福,也不能沒有你;我,也你,一樣的,不多不。”
“一顆心,可以準確地分兩半嗎?一份,可以不偏不倚地分兩份嗎?”我啞聲問,心痛難忍,“假若我真的不識水,你先救,還是先救我?”
“要麽一起救,要麽誰也不救,我和你們一起死!”他重聲道,劍眉微結,俊眸。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他。
完雍擁著我坐下來,拭去我臉上的淚,“我知道這些日子傷了你的心,我張、在乎令福,讓你覺得我、不你。你錯了,我隻是一時之間無法接毀了容,無法接就在宮中、而我卻一無所知、白白蹉跎了二十年,我悔恨、愧疚,才會失控,才會做出一些讓你誤解的事。”
我不敢相信,心中矛盾,“真的嗎?”
他的掌心著我的臉,“很早之前,我就對你說過,我對令福是因憐生,對你則是刻骨銘心的。而今,你們二人,都是我最看重的人,是我深的子。”
一個男子,真的可以同時著兩個子嗎?真的可以將一顆心分兩半嗎?真的可以將不偏不倚地給予兩個子嗎?
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信誓旦旦:“三妹,相信我,我保證,我不會讓你委屈。”
我終究被大哥說服,留下來。
他說,眼下令福態度堅決,他隻能慢慢來,以溫的攻勢讓改變心意。
的確,令福有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他,他不能之過急。
那晚帶睿兒離開,無法事,卻惹出一個麻煩:睿兒總問我,為什麽不去找父皇了?為什麽父皇不讓我們去了?那父皇什麽時候讓我們去?或者父皇什麽時候回來?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我隻能以各種借口搪塞,暫時糊弄過去。
四月,完雍下詔,降封完亮為海陵郡王,諡號“煬”。
他不再提起冊後一事,想來他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冊誰為後了吧。
一日,他告訴我,徒單皇後回到中都,暫住在完亮生母大氏的故居。
沉片刻,我道:“如今無依無靠、孤苦伶仃,想想也覺可憐。那幾年,待我很好,暗中幫我不,我想去看看,可好?”
完雍應允,說對我有恩,去看看是應該的。
兩日後,我去看,看見了一個蒼老了十歲的子,一個從雲端落塵泥的憔悴子。
完亮降封為郡王,自然也不再是皇後,隻稱“夫人”。隻著樸實的袍,形銷骨立,憔悴蒼白,臉頰和眼窩皆凹陷,以往的潤無影無蹤。看得出來,夫君被害、兒子被殺,對是多麽沉重的打擊,沉重得令人無法承。
的邊,隻有九娘跟隨。
九娘倒是忠心耿耿,主子落魄,依然伴在左右,不離不棄。說,從南京到中都,們走了半年,因為,徒單太後被夫君殺害,夫君被部將殺害,兒子也被害死,遭連番打擊,心被掏空了,就病倒了。
由於病勢沉重,們隻能在路上找大夫治病,子好些了就上路,過幾日又病了,隻好又停下來治病。如此反複,終於回到中都。
“九娘,你先下去吧。”徒單夫人的嗓音輕輕的,是病患的那種衰弱。
“奴婢去衝一壺茶來。”九娘躬退下。
“你不是離開中都了嗎?為何又回來……”徒單夫人眼眸微亮,“哦,想必是為了睿兒。”
“夫人子大好了嗎?”我不想對說自己和大哥之間的事,“不如我給你把把脈。”
“好得差不多了。”微弱地笑,“回到中都,那種漂泊無依的覺也就沒了,心放鬆,好好歇幾日就能痊愈。”
瞧得出來,喪夫、喪子對的打擊是摧毀的,摧毀了的心,摧毀了的一生。夫君和孩子都不在了,剩下一人,孑然一,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雖然還活著,但的心已經隨著夫君和兒子去了吧,隻剩一軀殼。
徒單夫人說起當時的心,臉龐浮現病患的蒼白,滿目悲痛,人至深,“陛下被殺的噩耗傳到南京,我心慌意、六神無主,覺得整個天塌下來了,黑乎乎的,不見前方。所幸九娘一直陪著我,開導我,我才從悲痛中熬過來……不幸的是,沒過幾日,阿魯補也被殺害……”捂著心口,淚流滿麵,悲傷絕,“阿魯補是太子,活不了,我想保他一命,卻保不了……”
吸吸鼻子,大慟的模樣令人容,“若非九娘攔著,我早已隨他們去了……我留在世上做什麽?我應該去陪陛下、陪阿魯補,去間和他們團聚……”
“就算夫人去陪他們,也於事無補。”見如此傷悲,我也很難過,“陛下、太子被殺,非夫人所能阻止。死者已矣,生者還要活下去;夫人並非一個人,九娘會一直陪著夫人,與夫人相依為命。”
“九歲那年,九娘就服侍我左右,這麽多年,盡心盡力地服侍我,忠心耿耿,從無怨言。我視為妹妹、親人,如今,隻有能給我一點點安。”
“這世上還有九娘關心夫人,夫人就勉為其難地活下去,不要讓失。我想,假若失去了夫人,九娘會痛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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