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想不到明哥和羽哥在背後對睿兒說了這麽多不該說的話,做了這麽多事。
明哥,羽哥,你們不是忠心於我嗎?為什麽這麽做?為什麽離間睿兒和完雍?你們不願看著睿兒認賊作父,是不是?可是,大哥不是賊……
完雍亦心痛,“我給過們三次機會,要們不要再惹是生非,可是們沒有收斂!再留們在宮中,睿兒會視我為仇敵!你我也將之影響!三妹,你教教我,我應該做?”
“你應該告訴我,我會妥當理這件事……”
“你視們為姐妹,你忍心讓們走嗎?你狠得下心嗎?”他連番追問,讓我啞口無言,“們做得太過分了,否則我也不會狠心殺們!今日一早,們說絕不會善罷甘休,絕不會讓睿兒認賊作父,我不得不賜給們一杯毒酒。三妹,們不死,我們三人就不會安生。就算你不能諒解我,們必須死!”
也許他是對的……也許他是錯的……
假若明哥、羽哥真的做出那些事,我也不會原諒們,可是,是真的嗎?
我不信們會這樣做,不信……們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大哥,你怎麽說都可以……
四肢冰寒,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完雍溫地拭去我臉上的淚,“三妹,若你不信,可以問問小樓,問問睿兒。”
人已經死了,還問什麽?有必要嗎?就算是真的,你毒殺們也是事實!
我推開他,奔出天子寢殿,淚水洶湧。
他喊了一聲“三妹”,那般低沉、那般傷慟。
深的男子毒殺了看重的姐妹,我如何為們複仇?如何為們討回公道?
難道就隻能讓們白白地冤死嗎?
不知道……我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翌日早上,我搬離福安殿,遷至合歡殿,睿兒和娘等人自然也跟來。
合歡殿沒什麽變化,隻是不若以往那般奢華、富麗。睿兒沒來過合歡殿,對這裏的一切頗新鮮,奔來奔去,看到什麽好玩的、新奇的就我看。即使心中沉重,我也盡量出笑容陪他。
看著合歡殿的一花一木、一磚一瓦,看著寢殿的床幃、案椅與玉屏,看著書房的書櫥、檀木案與畫卷,看著殿中各個角落、細,不慨萬千。
時隔多年,回到這裏,仿佛這裏的靜止了,永遠不會前進,永遠停留在那一兩年。
然而,終究是人非。
宮人忙碌地收拾著,睿兒逛了一圈,累了、乏了,問起明哥、羽哥,說為什麽一整個不見們,是不是們不搬到這裏?我讓娘帶他去歇會兒,才覺得周遭安靜下來。
纖纖收拾好床榻後,讓其他宮人先退出寢殿。
坐在床沿,舉眸四顧,心中空落落的。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合歡殿,回到了曾經與完亮糾纏不休的寢殿。
而很多年前,我是那般迫切地想地逃離這裏。
世事的確難料,誰又能料到明日、後日會發生什麽事?
躺下來,微微閉眼,那些經年的往事出其不意地浮現在腦中,一件件,一幕幕,那般清晰,如在眼前……酸甜苦辣,悲歡痛,恨癡纏,仿似久遠,又似就在昨日。
這張床榻,完亮與我度過了無數個夜晚,水融也好,抵死纏綿也罷,或是心劇痛,都已經遠去,卻在我的心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永遠忘不掉……
猛地睜眼,我急著,為什麽想起與完亮榻間纏綿的一幕?為什麽一想起來,仿有一異樣的激流竄過脊背,四肢綿?
這是怎麽了?
喊來纖纖,讓宮人繼續收拾,我前往後苑。
這夜,我與睿兒早早地滅燈就寢,宮人來報,完雍就在殿外。
堅決不見。
次日早朝後,他又來合歡殿,我以子不適為由,不見他。
午後,令福帶了一些糕點來看睿兒,不過他正在午憩。
氣不錯,裝扮仍然那麽素雅,眉心蘊著淡淡的笑意。
客套兩句,說起正題,“明哥、羽哥中毒亡一事,我聽說了。”
“我不想再提這件事。”我冷下臉,早已猜到今日來是為了這事。
“你當真為了們和陛下僵持下去?”令福憂心地問。
“隻要是對我好的人,我都會看重。假如這次害的不是們,而是你和華福,我也會如此,不會善罷甘休。”
“你我在西三所洗的日子雖然很短,但我瞧得出來,你重重義,對你好的人,你會銘記在心,肝膽相照,兩肋刀。”無比鄭重地問,“我隻問你一句,死者已矣,你當真為了們從此與陛下生了嫌隙?甚至永遠不原諒陛下?你忍心離開陛下嗎?忍心讓陛下為你費心費神嗎?”
是啊,明哥和羽哥已經死了,無法挽回,我不原諒完雍,又能怎麽樣?為們複仇?我下得了手嗎?為們討回公道?怎麽討?
我還能怎麽做?
不知道……
腦中紛。
的質問很尖銳,切中要害。這麽僵持著也不是法子,隻會讓兩人都煎熬,要麽原諒他,要麽不原諒他,我離開。
說“離開”,很容易,當真離開,卻很難。
令福深黑的秀眸閃著智慧的,“看你的神就知道,你不舍得陛下,不忍心讓陛下費神,你隻是一時無法原諒他,是不是?”輕拍我的手背,“我明白,你夾在中間,很為難,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聽我說,給陛下一些時日,也給自己一些時日,但不要太久,嗯?”
也許,真如所說,之所以猶豫不決,是因為,兩難。
我黯然道:“隻怕到時候仍然是一個無法解開的結。”
“那就要看你怎麽想了。”諄諄教導,“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負責,陛下殺們,必定有非殺不可的理由,因為他在乎你、在乎睿兒,才不允許有人在你們之間挑撥離間。而明哥和羽哥也要為自己所做的事負責,相信們在做那些事的時候也想到了會有什麽後果。”
“們那麽做,對我和睿兒並無惡意。說實話,我也沒料到們在背後做了這麽多事。”
“們做那麽多事,是為你和睿兒好,但是,假如們真的為你們好,就不應該挑撥離間。海陵郡王已不在人世,你和睿兒還要活下去,而陛下是你們的依靠。我相信,陛下不會虧待睿兒,更不會讓你委屈。”娓娓道來,所說的道理讓人信服,“這件事,明哥和羽哥做錯了,陛下也未必是對的,但事已至此,還能如何?如今隻能將傷害降到最、最小。”
“話雖如此,我還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好比你,不也是堅持著不該堅持的?”我委婉一笑。
“的確如此,勸人容易,涉及自,卻很難。”令福溫道,“陛下政務繁忙,又上我們這兩個麻煩的人,勞心費神,這日子真沒法過了,不知李賢妃等人是否恨死我們了?”頓了一下,淡淡道來,“昨晚,陛下跟我提起你們起了爭執。”
我不語,完雍竟然將我們之間的事說給聽。
和氣道:“你與陛下相識十餘年,他秉如何,你不會不知。他說他計較、心狹隘,其實都是氣話,想必你心中也清楚吧。我所了解的陛下,宇軒昂,襟若天,仁厚豁達,不會計較個人得失。你想想,他不介意你我跟過別的男子,又怎麽會介意旁的?”
我仍然沉默,不茍同的說辭——他不介意我當了幾年完亮的妃嬪,也不介意令福當了幾年完撣的妃嬪,但是,他介意的是,我們心中是否有別的男子。
令福道:“你和我給陛下添了不麻煩,正如你所說,我也不知自己何時才能想通。但我希,你不要因為旁人而和陛下心生芥,這樣就不值了,是不是?”
說的不無道理,我頷首,心中歎:的確是一個心寬廣的人。
完雍對我到底有,難道一點都不覺得傷心難過嗎?難道當真對我全無芥、戒心嗎?為什麽還這樣勸我和深的男子和好?
最後,令福叮囑我,如果一時之間無法原諒陛下,那就給彼此一些時日,不過為了陛下能夠專心朝政,盡量不要為難他。
想原諒,並不容易;想釋懷,也做不到;想忘記,更非易事。
就這麽拖著,過了一個月。
我從未主去找完雍,倒是他來過合歡殿十次,我見了他五次,很多時候都是相顧無言。
他有話想說,我冷冷目,他就說不出來了。
他靜靜地看我,我安之若素,不理不睬,待了半晌,也就走了。
他長長地歎氣,眼底眉梢藏著濃重的憂。
最後一次,是在後苑。
五月的黃昏雖有微涼的晚風,卻還是燥熱。
日墜西天,紅的夕染紅了整個深藍的雲海,宛如一匹無垠的紅錦旖旎於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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