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眘凝視我,眸微閃,似在思索。
半晌,他有氣無力地說:“好,我不勉強你,我讓你走……”
這寥落的語氣,充滿了濃濃的失。
我真心誠意道:“二哥,你將會為大宋最英明神武、最有魄力的明君,我相信,大宋在你的治理下,將會蒸蒸日上、富國強兵,甚至會讓金人刮目相看、忌憚害怕。不要輸給完雍,不要讓我失,好不好?”
他點頭,“我會竭盡全力,不讓你失。”
“離家很久了,我該回去了。”
“好。”
“二哥,求你一件事。”
“什麽事?”
“當年娘親讓父皇抹去在皇室玉牒、民間記載中的一切,起初我不明白,現在我明白了。娘親是大宋帝姬、長公主,卻當了幾年的金國皇後,娘親覺得這不僅是的恥辱,也是大宋的恥辱,寧願大宋史上沒有這個人,也不願遭後世議論。完雍已經抹去我在完亮後宮的一切,勞煩二哥也抹去大宋沁寧公主的一切記載”
“你決定了?”
“二哥,你會答應我的,是不是?”
“好,我會盡力。”
“謝謝二哥。”
趙瑋摟過我,輕輕地抱我,好似不願再放開,“有空來臨安看我,若有機會,我來平江府找你。”
分別之際,難免難過,我道:“好,保重。”
他鬆開我,眸深沉若海,眼眸紅紅的,水搖曳,“珍重。”
我展歡笑,盡管眉骨酸脹、淚水盈眶,盡管心中痛。爾後,我邁步離開。
離開酒樓的那一刻,淚水轟然而下。
二哥,願你一生珍重,此生永不再見。
回客棧取那些采買的東西,卻在廊上遇到一個完全沒有料到的人,纖纖。
不是要養活一家人嗎?怎麽也南下?難道是追隨我而來?
出了宮,自然不再是宮的裝束,著一襲素樸的男子袍,雖然相貌普通,但這男子裝扮比子裝扮多了三分清逸。
跟我回房,自稱完纖,揚眉淺笑,不若以往低著頭、恭敬的神態。
我微驚,不明白為什麽道出真名。
“我是嘉福帝姬的兒。”完纖的下頜微微揚起,眉目間那傲氣仿若與生俱來,“我娘和你娘是姐妹,年紀相當,也是紅薄命,在我八歲那年就離世了。”
“嘉福帝姬?你父親是誰?”我詫異。
“父親乃太祖第四子,戰功赫赫,功勳卓著,熙宗朝若無父親,隻恐大金國危矣。”為自己有如此名垂千古的父親而驕傲、自豪。
原來和我一樣,是宋國帝姬和金國宗室子弟結合的後代,上都留著金國、宋國宗室的。
父親病死後,家道中落,加之完亮大肆屠殺宗室子弟,和娘被迫離開上京,四漂泊,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對了,並沒有一大家子要養,為什麽要留在宮中掙銀兩?
完纖冷靜自若地笑,“你心中有很多疑問,且待我慢慢說。”
如此自信的神,和以前大為迥異,判若兩人。
“遷都中都後,有一年冬,天寒地凍,米糧吃了,娘病了,沒有銀子請大夫,我就出去打獵,用獵換銀子。不幸的是,我到了一隻了幾日的小熊,不小心被小熊傷了,危急時刻,有人來一箭,死了小熊。”的角出一抹溫的笑,“箭救我一命的人是海陵郡王,也就是我的亮哥哥。”
“完亮?”我大吃一驚。
“後來,我經常打聽亮哥哥行獵的日子,每次都裝作和他偶然相遇,如此就能和他相聚數日。”
“你喜歡完亮?”
“我相貌平平,亮哥哥擁有無數後宮佳麗,怎麽會看得上我?”淒冷一笑,“再說,亮哥哥隻一人,不會再其他子。”
想不到也是癡子。
完亮俊迷人、文武雙全,自然有很多子傾心於他。
完纖道:“我打聽到,亮哥哥深的子是你。我求他讓我進宮當宮,近服侍他一輩子,可是他不許。他說,進宮會誤了我一生,他讓我找一個好夫君嫁了,或者他給我賜婚。我拒絕了,仍舊和娘相依為命。”
看來,完亮對頗為憐惜,不願誤終生,許是因為他們相識於宮外吧。
“過了幾年,我聽說你逃出中都,亮哥哥一定悲痛絕。我使了銀子進宮,近服侍他、安他、鼓勵他,最終,亮哥哥振作了,揮軍南伐。我想隨他出征,他不讓,我就地跟在大軍後麵,到了南京,他也沒法子,隻好讓我跟著。”
“他命喪瓜州渡,你一直在他邊?”
“後來,我回到中都,在明哥、羽哥的引薦下,服侍你和殿下。”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麵突變,眸驟冷,“之所以進宮,是因為,我不能讓亮哥哥最的子再嫁他人,不能讓亮哥哥最的兒子認賊作父。”
我恍然大悟。
進宮,是抱著這樣的目的。
那麽,先前發生了這麽多事,與有關嗎?
我不敢斷定,卻覺得,應該與有點幹係。
我問:“你做過什麽?”
完纖微微揚臉,淺淺微笑,“你覺得,我做過什麽?”
我聲問:“明哥、羽哥、令福和睿兒的死,是不是都和你有關?”
“不急不急,且聽我慢慢說。”以勝利者的得意目看我,語氣中含著冷冷的傲慢,“亮哥哥有睿兒這樣聰慧英武的兒子,我大安,但是,我不能讓睿兒喊完雍為‘父皇’,不能讓睿兒認賊作父。因此,我就……”
“你就挑唆明哥、羽哥!”我打斷,忽然間想通了一些事,“們念舊,對我和完亮忠心耿耿,你挑唆們,利用們對睿兒說金國不能有兩個皇帝,說完雍奪了完亮的帝位,說完亮已經死了,被完雍害死的,是不是?”
“說‘挑唆’就太難聽了,我隻是略加提點罷了。們覺得亮哥哥死得很不值,覺得完雍趁亮哥哥南征時奪了江山是不義之舉,更覺得睿兒不應該和害死父皇的仇敵相融洽,我隻是讓們這種心思更加強烈而已。倘若們沒有這種心思,我如何打們?”語聲緩緩,“我故意和們聊起這些,讓睿兒聽見,如此,睿兒就問們。我還讓們明白,完雍表裏不一,表麵上仁厚賢明,實際上又如何?睿兒到底是仇人的兒子,他怎麽會視仇人之子為親子?有朝一日,他必定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害睿兒。”
原來如此,害死明哥、羽哥的真正兇手,是完纖。
沒想到暗中挑撥離間的是完纖,這個毫不起眼的子竟然有這般歹毒、可怕的心思。
完纖勾冷笑,“雖然明哥和羽哥的所作所為危害到完雍,不過完雍也夠心狠手辣。倘若他當真仁厚賢明,就不會殺們,而是讓們出宮,眼不見為淨。雖然明哥、羽哥死了,但們為亮哥哥而死,是們的榮幸。”
所說的,不無道理。
為帝王,對一些頑固之人,完雍當屬心狠手辣。
我試探地問:“令福是你殺的?”
意味深長地笑,“睿兒不再認賊作父,接下來,我要阻止你和完雍。令福是一個溫婉、善解人意、心寬廣的子,不介意和你共侍一夫,遲早你也不會介意,因此我必須做一些事,讓你看清完雍的真麵目。”
“你收買了臨雲閣的宮人,讓宮人到合歡殿傳話,又派人傳話給完雍。你算好了時辰,先殺令福,接著我去臨雲閣,發現令福死了,完雍隨後到了,親眼目睹我在寢殿,就會認定我是殺死令福的兇手。”
“你的推測與事實差不多,這個天無的布局,我想了很久,連完雍追查多日都找不到任何線索。我殺了無辜的令福,嫁禍給你,就是要完雍恨你,要你痛徹心扉,要你看清楚他的心。相信你也看清楚了,完雍最的人是令福,而不是你。亮哥哥隻你一人,相比之下,亮哥哥對你的,不是更值得你看重嗎?”
“令福是無辜的,你殺了,你良心何安?”我怒斥。
“亮哥哥已死,我的心跟著他去了。再者,即便我有心,也沒有良心,隻有一顆歹毒的心。”冷冷看我,目沉、殘忍。
這樣的人,不必再浪費舌講道理,因為的確已經沒有心,更何況良心。
完纖繼續道:“完雍殺了明哥、羽哥,以為你懷恨在心,就殺了令福,以此泄恨,還能獨占他。他不信你,認定你是殺人兇手,你看清他的真麵目,心灰意冷、心中悲痛,隻會恨他,不會和他結合。”
我手足發,太可怕了,布局妙,手段高明,毫無破綻。很明顯,完雍和我都不是的對手,也許隻有完亮才能看破的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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