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抬眼看向長公主,真誠笑開:「今日選了衛家,您不會後悔。」
長公主嗤笑,倒也不在意楚瑜的自信,隻是將目落到不遠的花上,嘆息道:「你這樣的才智,嫁人著實可惜,還好同我一樣守寡了。」
說著,從旁邊男手中接過酒來,輕抿了一口,慢慢道:「你讓謝太傅幫你向陛下轉達了求見之意,你知道為何如今還沒有訊息嗎?」
「因為,」楚瑜聲音平靜:「陛下並不敢見我。」
「你到是好大的口氣。」長公主眼裡帶了笑,卻並非嘲諷,慢慢道:「不過,倒也說的是事實。如今我那弟弟對衛家的事兒做不了決斷,若他下定決心給衛家一個結果時,那便會見你了。」
楚瑜點點頭,長公主玩著手裡的團扇,悠然道:「他之所以猶豫,你大概也猜到了。此事兒和太子千萬縷,我雖然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但卻也明白,陛下在保下太子和保下衛家之間猶豫了。七萬軍沒了,這罪過若放在太子上,那就太大了。然而若放在衛忠上,逝者已逝,再怎麼罰,又能罰到哪裡去?難道還真的要這滿門忠烈都被抄斬才行?」
聽了這話,楚瑜斟酌道:「所以陛下如今並不想殺我小叔,甚至於還想救他。可是,」楚瑜皺眉:「他為何不救呢?」
「你覺得,如果七萬人真的是衛忠的戰略失策,作為一個帝王,卻不震怒、不發火,朝中會怎麼想?「
「朝臣會猜忌事的真相,陛下既然是想保住太子,自然不能讓朝中有如此想法。所以他得做足態度,他不能主放了衛家,必須有一個足夠的由頭。」
楚瑜猶豫著開口:「所以長公主的意思是……我得給陛下一個臺階下?」
「那當然。」長公主轉著手中的團扇,垂下眼眸,神間帶了幾分冷意:「這罪若逃不了,你衛家不妨認下來。」
楚瑜不言,輕皺起眉頭,認真思索。
將罪認下來,定了的案子再翻,那就太難了。如果長公主的確是誠意獻計,那這兵行險著。可是若長公主本就是想害衛家……
楚瑜認真縷清長公主在此事中整個立場,看著猶豫,長公主也明瞭在想什麼,抬起團扇,輕輕點在額間,輕笑道:「或者,你認下來。」
楚瑜抬起頭來,盯著長公主。
這一次,卻是明白了長公主的意思,楚瑜認下來,和衛韞認下來,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楚瑜在華京,和華京眾人、和皇帝一樣,是本不知道戰場況的人,認,其實並不代表任何事。未來一句輕飄飄「我什麼都不知道」,便可輕易翻供。
可衛韞認就不同了。他是衛家如今唯一的男丁,也是戰場上唯一活下來的衛家人,他的每一句話,都有著足夠的分量。
長公主的意思,楚瑜總算是明瞭。如今皇帝不可能直接放了衛韞,因為他需要衛家認下這個罪,他不能讓天下人看出他心虛,他下了決心要保住太子。然而皇帝也並不是真心要用犧牲衛韞,犧牲死掉的人的名譽沒什麼,可真要讓衛韞送命,皇帝還是狠不下這個心來。無論如何說,衛家是替大楚死的,是替皇族擋刀,於於理,皇帝都不敢讓衛韞死。
衛家畢竟是忠臣良將,無論是為了衛韞的才華還是祖上的忠臣,皇帝都無法真的看著衛韞去死。
而且,衛韞年紀小,如果讓他活著,掌控衛家在北方的勢力,皇帝還好控一些。如果衛韞死了,衛家真的蒙不白之冤,到時候北方衛家殘存的勢力拚死反撲,這絕不是皇帝想要的結果。
所以楚瑜想要救衛韞,就要給皇帝一個臺階,給皇帝一個越過法理放掉衛韞的理由。
「我明白了。」
楚瑜點頭,展袖作揖,頭地麵,同長公主恭敬道:「我即刻回去,帶著我衛家的牌位去宮門前,求陛下召見。」
之前擔心沒有先找皇帝就這樣做,在皇帝眼裡有脅迫之嫌,如今來看,皇帝需要的,就是這樣的脅迫。
楚瑜抬頭看向長公主,真誠道:「屆時,還長公主周旋一二。」
「你放心,」長公主眼裡帶了冷意:「太子那邊的人,我會幫你擋著。隻是如今太子做的事兒,你可要記在心裡,記好了!」
「公主放心。」
楚瑜忙道:「太子如此行事,我衛府絕不會忘。」
長公主點點頭,再沒多說,似乎是乏了,微瞇了眼睛。楚瑜見不願再多說什麼,便告退下去。
回到衛府,將蔣純找了過來,蔣純正在給柳雪回信,如今柳雪已在蘭陵安定下來,詢問蔣純況如何,蔣純剛寫完信,就聽楚瑜來找,蔣純趕忙趕了過來,見楚瑜正在換,便道:「這是打算去哪裡?」
「你吩咐下去,讓府中老跟我去祠堂抬了靈位,跪到宮門口去。」
蔣純愣了愣,有些疑道:「這又是做什麼?」
「我同長公主談過了,」楚瑜低聲音:「陛下如今並不想殺小七,隻是下不來臺,我們這就去給陛下遞梯子。」
聽得這話,蔣純很快反應過來,冷聲點頭道:「我這就去。」
說著,便轉過去,急急了後院,通知了府中上下統一換好乾凈的孝服後,便集中在了院落之中。
楚瑜到達院中時,看見蔣純、謝玖、姚玨、張晗、王嵐都在。
楚瑜沒想到們也會來,不由得有些詫異,然而片刻後,便笑了:「未曾想這一路,還能得諸位隨行。」
「最難的路都陪你走了,」謝玖神平淡:「最後這一程,走了又何妨?」
「就當我們倒黴吧。」姚玨冷笑:「攤上這死鬼,又能怎麼辦?」
「都已經留到現在了,」張晗嘆息出聲:「那便多留一會兒吧,能用得上我們的地方,夫人儘管吩咐就好。」
「夫人……」王嵐怯怯出聲,正還想說什麼,楚瑜便道:「小六你就別去了,你還著肚子,多要為孩子著想。」
「我還是去吧,」王嵐苦笑起來:「他生前就是諸位哥哥嫂嫂在哪裡,他就要帶著我往哪裡湊,如今這時候,他若知道我一個人留在家裡,怕是會生氣。到時候我便站在邊上,也不會多事兒的。」
楚瑜抿了抿,蔣純上前道:「若不去,怕是心裡更難安定下來。」
楚瑜想了想,終於是點頭道:「那管家好好照顧六夫人。」
說完之後,楚瑜便同眾人道:「等一會兒,焚香禱告之後,我等便端著靈位前去宮門前,求陛下將小七放回來。小七若還待在牢獄之中,怕是人便留在那裡了。我等既為他的長輩,便該代替家人護著他,諸位,」揚手道:「且行吧。」
說完之後,領著眾人來到祠堂前,眾人焚香凈手後,帶著眾人跪在祠堂之中,在第一排,剩下五位夫人在第二排,一行人舉香叩首後,楚瑜上前去,抬起了衛忠的靈位,又讓管家捧起了衛珺的靈位跟在後,後麵的人便一一取過自己的夫婿,等再往後,就按著順序帶走其份相應的靈位。
衛家四世一百三十二人,楚瑜帶著靈位走出衛府大門,其他人列兩排跟隨在後,白如雪,唯有手中靈牌黑得刺目。
他們浩浩朝著宮門走去,所過之,眾人無不側目。
來到宮門前時,看到那一片白,守住宮門的侍衛便心裡有些發虛,在楚瑜來到門前時,侍衛們驟然拔刀,提著聲音道:「來者何人?!」
「鎮國侯府世子妃楚瑜,攜衛府四世生死諸君而來,求見陛下!」
聽到這話,侍衛們麵麵相覷,長上前來,恭敬道:「夫人可有宮聖旨?」
「無。」
「那,」長有些遲疑:「夫人何不讓人通稟後,得陛下召見再來?」
「若陛下肯見,妾又何須如此?」
楚瑜抬眼看向對麵憨厚的漢子,微微一笑:「此事妾知道大人難做,妾並非為難大人,隻是勞煩大人通稟陛下,」說著,楚瑜便捧著靈位,雙膝跪了下去:「衛家滿門,不見陛下,便是跪在此化作風中石,亦不會歸。」
楚瑜一跪,後麪人便跟著跪了下去,浩浩一大片,白的,黑的靈牌,看上去整整齊齊,如浪一般漾跪下時,震得人心為止發。
那長猶豫了片刻,終究道:「那……容下向陛下稟報。」
長說完之後,便轉進了宮,衛家眾人就這麼跪在地上,王嵐坐在馬車裡,抱著衛榮,從車簾裡看著外麵,頗為憂心。
今日艷高照,倒也算個好天氣,衛府一百多人跪在這裡,倒也沒發出任何聲音,隻見秋日落在眾人上,反出灼目的芒。
那長說是進宮去詢問天子,卻是去了之後再沒回來。可楚瑜也不在意,今日擺了這麼大的架勢,就是為了給天子的臺階鋪得高一些,若是如此,那自然是聲勢越浩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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