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倘若沒有裴渡，以他裴鈺的天資與心，只要多加修煉幾年，再度前往劍冢的時候，湛淵定會服服帖帖，認他為主。

只要沒有裴渡的存在，他的人生必然一帆風順，步步高升。

所以，竭盡所能地除掉那塊絆腳石，并非所謂“惡毒”，而是理之中——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份執念了心魔，在連裴鈺本人都毫不知的時候，悄悄在他心底越扎越深。

當他有所察覺，已是魔氣、附著在心魔之上。

這件事萬萬不可讓其他人知道。

心魔事關重大，即便是白婉，也沒有能力助他消除，倘若被裴風南得知風聲，他就完了。

裴鈺決定憑借自己的力量，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它。

而其中最好最快的辦法，就是讓裴渡跌泥潭，變眾人唾棄的廢。

來到歸元仙府時，有某種東西纏上了他。

它并不畏懼劍氣，跟在他旁竊竊私語，聲稱有辦法助他剔除心魔，讓裴渡陷孤立無援的境地。

“只要護心鏡被侵蝕，境便會大。到時候人心惶惶，你當眾指出裴渡懷邪魔之氣，就算沒有證據，那些修士也會對他心生懷疑。”

它道:“想想那日在鬼冢的懸崖上，不也是靠你三言兩語，就令他百口莫辯了麼？”

在急之下，人們往往如同集的蜂群，被群的浪攪所有思緒，緒化地跟隨大流前行。

只要他搶先表明態度，就能為這出浪奠定最終的方向。

“我這里有張失傳多年的濯魔符，能探出邪魔之氣的所在。”

那聲音見他心，繼續道:“不要急著用它，我附著在你上，會被此符察覺。待我離開后，你再以尋魔之名將其發，與此同時……把邪氣注裴渡。”

它說著帶了笑意:“你的邪氣藏匿于心魔之中，不會被符咒應。想象一下，到時候整個境，唯有裴渡被查出懷邪氣，其他人會如何看他？百口莫辯吶。”

裴鈺無法否認，他心了。

而且是迫不及待、急不可耐的那種心。

一切都進行得極為順利，他在正殿附近轉悠，等那聲音告訴他裴渡已至，便驅邪氣侵護心鏡，把境攪了個天翻地覆。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裴渡竟帶頭設下了劍陣。

寄居在他的聲音無法離開，濯魔符也就無法使用，更讓裴鈺憤恨不已的，是所有修士一邊倒，紛紛選擇相信裴渡。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氣得渾發抖，那來歷不明的聲音卻語氣悠哉:“別慌。只要你破壞劍陣，助我離開，到時候一切按照原本的計劃，不會出現任何差池。”

劍陣被毀，邪魔定會大量涌來。

但他既然已經錯了第一次……

那這第二次，便將錯就錯吧。

邪祟的慘與笑聲不絕于耳，裴鈺按耐不住心下激，一面迎敵，一面揚聲開口，難掩格外高昂的語調:“諸位！我方才搜尋儲袋，找到了一件寶貝。對于找出此次異變的幕后黑手，或許大有用。”

他之前可沒有這麼自信果斷，也不知道想出了怎樣的法子。這人狗里吐不出象牙，如今乍一開口，謝鏡辭下意識覺得不對勁。

“我曾經四游歷，在一跡發現了傳說中的濯魔符，聽說能搜尋邪魔之氣的源頭，驅散邪祟。”

裴鈺道:“既然我們找不出線索，不如用它來試上一試，如何？”

……濯魔符？

謝鏡辭從沒聽過這個名字。

裴渡沒給他毫眼神，拔了劍去治退邪魔。

如今的歸元仙府，已然了求生無門的煉獄。

劍陣白大作，映出周圍環繞著的濃郁黑，霧氣綿延不絕，被染黑紅織的詭異澤，邪魔的影詭譎非常，麻麻聚在陣法之外。

而今陣法破開一道裂口，魔們欣喜若狂，有如過江之鯽四涌而來。

失去了護心鏡的制，每個魔都至有金丹修為，不弟子被傷得跡斑斑，無從反抗。

即便到這種時候，裴鈺最為關心的，竟還是在第一時間拉裴渡下水。

“請各位再堅持片刻！劍陣馬上就能——”

修的聲音被逐漸淹沒，在四周狂吼的疾風里，驟然響起一聲震耳聾的嘶嚎。

——方才還只剩下一道小口的劍陣，竟被一道黑影猛地撞破，風怒號，邪氣大漲，謝鏡辭駭然抬起視線，見到一個碩大無比、渾環繞著鬼火的骷髏頭。

“這、這是什麼東西！”

距離它最近的修士倉皇后退，臉發白:“這玩意兒……起碼是元嬰巔峰！”

元嬰巔峰。

在場的元嬰修士并不多，更何況絕大多數人都了傷，面對此等龐然大，莫說反抗，連逃跑都做不到。

有修吐出一口鮮，忍下發紅的眼眶，耗盡最后幾靈力擊退邪魔，破口大罵:“到底是哪個混蛋破了劍陣！現在我們全都要死在這兒，你高興了嗎！要是老娘能活著出去，第一個就殺了你！”

“沒救了！我們死定了！”

“元嬰巔峰……我們這兒有元嬰巔峰的人嗎？”

另一人聲道:“裴二爺！我記得你是元嬰修為，對不對？”

裴鈺咬牙，太突突地跳。

他是元嬰不假，但方才經過一番纏斗，靈力早就沒剩下多，要是正面對上那個怪，無異于自尋死路。

從進境到現在，在他心里，頭一回生出了后怕的緒。

這些邪魔來勢洶洶，如同許久沒吃到食的鬼，即便是他，也沒有信心能全部清除。

尤其是這只突然出現的大怪。

全都怪那道莫名其妙出現的聲音。

沒錯……一切都是它的錯，如果它不找上他，就不會發生這麼多破事，害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猶豫著沒說話，心里思緒萬千，正打算找個借口，佯裝出傷無法彈的模樣，毫無防備地，聽見旁一聲驚呼:“裴公子、謝小姐——！”

一陣凌然疾風掠過。

裴鈺不敢置信地抬頭。

骷髏頭中幽火四溢，森森骨頭一張，便從口中吐出熊熊烈焰。

鬼火不比尋常火焰，通散發青黑之，即便而過，也會帶來鉆心刺骨的劇痛。

裴渡法極快，有如出鞘利劍，手中劍氣嗡然，聚出蒼龍之勢，于他側躲避鬼火時驟然一揮，頓時冷飛濺，有如瓷瓶乍破，蹦出清凌水。

謝鏡辭跟在他側，較之裴渡，步法更加難以捉，悄無聲息避開幾道鬼火，刀所過之，泛起蘊了的幽影。

刀劍影，生出吞天之勢。四面狂風大作，在聚散不定的影中，竟生生將怪得節節后退。

如此戰，倘若冒然上前相助，只會給他們徒增麻煩。

但因著這份迎敵之勢，方才已然灰心喪氣的修士們陡然一靜，再度握手中法。

“不好了！這怪破陣太兇，其它方位也了影響！”

“我去東邊！”

“我去南邊——喂你，別哭了，快跟我來！”

一時靈力激，妖邪嚎、刀劍锃然與風咆哮不絕于耳，在四下喧鬧之中，猛然響起一聲刺耳怒吼。

骷髏頭的修為遠遠高出在場所有人，裴渡與謝鏡辭雖能與之纏斗片刻，奈何之前損失了太多靈力，逐漸落于下風。

尤其是裴渡。

為結劍陣，他幾乎耗去了所有氣力，雖然后來服下丹藥，但總歸不復平常實力。

怪在源源不斷的攻擊下怒氣漸生，鬼火燒得越來越旺。

裴渡靈屬水，最為克制此等烈焰，要想破除魔核，只能依靠他的靈力。

謝鏡辭竭力摒退重重進攻，見他已經逐漸靠近骷髏口中的魔核，咬牙默念法訣，為其分擔些許攻勢。

烈焰如刀。

裴渡咽下間腥氣，握在劍柄上的手指微。

邪火兇猛異常，長劍已被灼出道道裂痕，不剩下太多力量。他要想破開魔核，唯有拼盡全氣力，將靈力注其中。

……到那時候，他大抵也會到反噬，修為大損。

但這是唯一的解決之法。

鬼火肆無忌憚啃噬著骨髓，雖然無法回頭，裴渡眼前卻約閃過一個姑娘的影子。

他已經……想好了給的答復。

年劍修立于烈焰中，長睫微垂，手上用力。

當他抬手之際，在耳邊不休的哀鳴里，忽然響起一道無比悉、清澈如泉的嗡鳴。

裴渡微怔，抬頭。

“那是……”

不知是誰著聲喊:“湛、湛淵劍！”

神劍有靈。

在千鈞一發之際，原本被施加咒、牢牢縛于裴鈺腰間的長劍，竟開始了劇烈的。

愈來愈兇、愈來愈烈，錦年慌忙想將它按住，卻只見寒一現，嗡然如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