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夜宵備好了。”
姜毓寧腹中的孩子已經快七個月了,前幾個月孕吐還不是很明顯,最近這一段時間也不知怎麼了,忽然就孕反嚴重起來,連帶著正經用膳的時候,本吃不下什麼東西。
因此,睡前就總要加一頓夜宵。
但畢竟時辰已經太晚,呈上來的夜宵也不敢做得太葷,是一碗蝦仁瓜小餛飩,配著幾樣小菜。另外還有一碗酸甜開胃的梅子飲。
姜毓寧端著梅子飲喝了一口,就嫌棄太酸不想喝了,反而是往餛飩里加了兩大勺的油潑辣子,沈讓批完奏折一進來,就聞到一濃烈的嗆意,激得他不住咳嗽。
“哥哥,你忙完了?”姜毓寧聽到咳嗽聲連忙回頭,并吩咐人再盛一碗餛飩來。
沈讓沒有拒絕,走過來坐到了姜毓寧的邊。如今姜毓寧的作息紊,睡覺的時間越推越晚,沈讓也嘗試著讓醫給調理,但理來理去,也沒有什麼用,反而讓白天也沒神了。最后干脆就由著去了。
只不過姜毓寧不睡,沈讓也只好陪著,每日晚上還能出時間來批些折子。
不過他畢竟不是姜毓寧,被熬夜實在有些傷,姜毓寧看著他疲倦的模樣,心疼道:“哥哥,你明天別陪我了,早些睡吧。”
沈讓自己倒是無妨,只是心疼姜毓寧,自從有孕之后,不僅作息時間變了,連帶著口味喜好也變了,如此便也罷,最近一個月肚子鼓起來之后,夜里睡覺就常常不踏實,沈讓看在眼里,只恨不得能替懷了這個孩子。
好在他先前吩咐醫屬配了避孕的藥,看寧寧這麼痛苦,他實在不忍心再讓承第二次。
竹葉很快又端了一碗餛飩給沈讓,然后便拉著竹苓等人退到外間,不再打擾主子們說話。
沈讓陪著姜毓寧一起用膳,眼看姜毓寧吃了一口,就蹙起眉,然后就又手去拿旁邊盛著油潑辣子的玉碟,沈讓看著手邊的餛飩碗紅彤彤浮滿了辣椒,忍不住勸道:“這麼晚了,吃這麼辣,胃里得了嗎?”
姜毓寧看了看自己手邊的碗,似乎也覺得自己放得辣椒過多了,可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最近就是覺得辣味十分開胃。
沈讓看猶豫不決,輕嘆一口氣,親自端起玉碗給加到餛飩里,“吃吧,只下次絕不能再這麼吃了。”
姜毓寧立刻高興了,彎著眼睛點頭。
只是吃到一半,忽然想到什麼,停住作,偏頭去看沈讓。
沈讓本就是陪著一起吃,并不多,這會兒覺察到姜毓寧的視線,還以為又不舒服了,立刻問道:“怎麼了?”
姜毓寧如今緒無常,時常方才還喜笑開,一會兒就愁云遮面。這會兒握著勺子,眼睛一眨就滾下一串淚珠來。
沈讓當即慌了,把碗推開,一手就把人完全攏進了自己懷里,“怎麼了這是?又想到什麼了?”
姜毓寧伏在沈讓的懷里,帶著哭腔開口,“民間都說酸兒辣,我這麼吃辣,若是兒怎麼辦?”
沈讓看哭得梨花帶雨,屈指敲了敲的額頭,“傻話!皇子自然是好,難道公主就不是我們的孩子了嗎?只要是寧寧生的,哥哥都喜歡。”
姜毓寧卻沒有被安到,摟著沈讓的脖子,小貓兒似的,委屈地說:“可是,可是我不想再生孩子了!懷孕好累啊……”
這話絕對是真實,一邊說著,一邊眼淚滾滾往下落,沈讓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溫熱的手掌輕著單薄的脊背,聲安道:“這算什麼大事,不生就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可是……”姜毓寧還惦記著沈讓,“可你膝下若真的只有一個公主,外間的流言豈不是要把你淹沒?”
沈讓輕笑一聲,滿不在意道:“傻瓜,外間的流言在我心里不會有毫的重量,對我來說,什麼都沒有你重要。”
他不愿姜毓寧擔心,輕聲給解釋道:“別胡思想了,若是我膝下無子,就從子侄中過繼幾個過來,再挑好的仔細養育著,本不算什麼。”
姜毓寧紅著眼眶抬頭,“真的嗎?”
“自然。”沈讓點頭,“所以別再傷心了,乖乖起來吃飯吧。”
姜毓寧這才算是被哄住,方才那一碗餛飩是不能吃了,又人煮了面來,吃完之后便洗漱安置,依偎在沈讓的懷里,很快睡了。
被枕著胳膊的沈讓卻久久無法睡,他覺著枕邊人的呼吸漸漸平穩,空著的左手緩緩抬起,隔著一層錦被,在姜毓寧隆起的小腹上輕了。
翌日清晨,沈讓沒有朝會,卻依舊起了個大早。
他同姜毓寧說得是朝中有事,實際上卻是到了供奉神佛的集云樓,他對著佛像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只祈求他的寧寧一生無虞,能平安誕下子嗣。
不知是不是他的誠心祈禱被天上神佛聽到了,三個月后,姜毓寧誕下一個六斤二兩的小皇子,整個過程異常的順利。
可一向冷的沈讓在聽到姜毓寧尖著喊他名字的時候,竟不自覺有些眼圈泛紅,他快步走到床邊,看著臉頰紅紅,滿眼疲憊的姜毓寧,還有躺在邊,還沾著污的兒子,心復雜難言,竟然說不出半句話來。
滿屋子的宮人都很有眼力見,跪下齊聲道賀,“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姜毓寧這才偏頭看過來,對著床頭的沈讓艱難地勾了下角,似乎是在安。
眼角似乎有東西要溢出來,沈讓輕咳一聲,飛快掩飾著了,然后走過去握住姜毓寧的手。
“寧寧,好好休息。”分明有太多想說的話,最后卻只說出這樣幾個字。
姜毓寧敏銳地捕捉到沈讓眼眶的紅,微笑著答應,“好。”
產后子虛弱,神也不濟,沒說幾句話就有些累了,沈讓陪了一會兒,才離開產房,去了側間沐浴更。
等換完裳,又去側間看了剛生下來的兒子,然后便去太極殿,吩咐人將此事曉以明文,昭告天下。
三個月后,小皇子取名明允,意為嚴明公允之意。
朝臣們聽到這個名字,難免猜測陛下的含義,難不這小小兒,就讓陛下有了冊立太子之意?
大家心里都有些嘀咕,可皇后剛剛誕下嫡長子,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陛下的逆鱗,再進言什麼選秀之事。
一直到了沈明允三歲,雖然沈讓一直沒有冊立他為太子,可后宮里皇后再未有過孕,其子連進宮的機會都沒有,選秀納妃的折子被一次次忽視,朝臣們再不愿相信,也只能接這個結局——
他們的陛下很可能不會再有兒子了。
于是,更多人都把目放到了年僅三歲的沈明允上。
好在沈明允極肖其父,聰慧敏捷,讀書幾乎是過目不忘,學東西也比常人更快些,讓許多心灰意冷的朝臣們都重新燃起了希。
雖然陛下兒子,可是質量以一抵百啊。
至于沈讓,雖然只有沈明允這一個兒子,卻并不慣,在他五歲時就親自替他開蒙,后來更是給他找了兩個學富五車的大儒給他當先生,完全不避諱自己對兒子的期。
姜毓寧雖然心疼,可也知道兒子上承載著什麼樣的責任,因此從不多說什麼。
好在沈明允早慧又懂事,讓姜毓寧安心不。
這天,五歲的沈明允下了學,在書房練完了大字,就把筆一扔,轉就往承恩殿跑。
后伺候他的小太監早就見怪不怪了,麻利地收拾完書箱,急忙就帶人跟了出去。
沈明允雖然短,跑得卻快,沒一會兒就跑進了承恩殿,剛邁進大門,影壁都沒過,就開始喊人,“母后!母后!”
彼時已快夏,沈讓卻怕姜毓寧貪涼,不許他在這時候用冰山,于是姜毓寧只能躲到院子里的涼。
沈明允進來的時候,姜毓寧正在看話本,聽到兒子的聲音,連忙把話本往竹葉袖子里一塞,“快藏起來,別明兒看到。”
別看小家伙才五歲,認得字實在已經不了,前幾天從閑來無事,從書架子上翻出來一個話本,一看那名字就知道是多年前叢夢送給的。
當時還未嫁人,看不大懂,如今婚多年再看,許多從前不明白的地方竟然都能明白了。
可正看得津津有味,沈明允不知道就從哪冒了出來,嚇得話本跌落,被小家伙看個正著,“張書生和周小姐在香荷園……”
姜毓寧一愣,連忙撿起來擱回書架上,好險沈明允是只看了幾個字,好奇地不住纏著問,姜毓寧只好隨便編了個故事。
一邊講,一邊看著兒子不住點頭,那雙神似的大眼睛里寫滿了崇拜和驚嘆。
當時的姜毓寧一邊愧疚自己哄騙小孩子,一邊又忍不住得意,長到如今,一直都只有被沈讓騙得團團轉的時候,如今也到來騙別人了,雖然只是個五歲的小孩子,可看著他崇拜的眼神,也實在很有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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