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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黜龍》 第514章 千里行(8)

話到這裡,徐大郎按著送上來的湯碗頓了一頓,方纔總結道:“我估計,天黑之前就能掃完畢徐水以南戰場……至於幽州軍這一次,就算是稱不上主力盡喪,也實際上十喪五六,再去打時,便可從容推進,全勝無疑了。”

李定微微頷首。

而張行也終於開口了,卻是看向了有些狼狽的侯君束:“侯頭領,這都是你的功勞!”

侯君束立在那裡一直低頭,此時聞言,擡起頭來,居然淚水漣漣:“首席神威,不敢不從,但斷了全軍生路,我也著實慚愧……而且還自作主張放走了本部數百騎,請首席治罪。”

“無妨的。”張行搖頭以對。“我給你的任務是斷橋,你只要斷了橋,什麼都無所謂。反過來說,若是你沒斷,那還是什麼都無所謂……侯頭領,你千般艱難,萬般心,都不必多言,咱們的關係,從現在重新來過,你就是黜龍幫的一位頭領,該你的都有,不該你的也無……不過現在給你個額外機會,你自己挑,是想領兵還是做地方,又或者是要在大行臺奉公?”

除了背對著侯君束的徐大郎在吃餅喝湯,其餘幾人,包括剛剛安置好竇濡轉回的張公慎,都盯住了此人。

“我聽首席吩咐。”侯君束當即做答。“首席說什麼是什麼。”

其實,這位侯頭領很想說繼續領兵的,但早在徐水邊上他就想了又想,將心比心,張首席斷不會讓到自己這種人再去領兵,真要是到時候再來個臨陣斷橋怎麼辦?

所以,哪怕是一萬個不樂意,卻也早就準備好了這個答案,此時只是忍痛來言罷了。

否則,如何捨得放高副將領著那幾百騎北走?

“那就好辦了。”張行點了下頭。“聽人說你這個人是打小照著軍來養的,又悉北地、幽州的地形,還是繼續領兵吧……不過現在暫時沒有兵給你,你先去休息,今後幾日只隨我行。”

侯君束既驚且喜,可轉念想起放走的高副將和那幾百幽州騎兵,卻又後悔不迭,不由再度心痛起來。

而張行也再度招手,喊了張公慎過來吃餅喝湯。

此時,侯君束原本已經想要離開收拾一下,聞得此言,心中一,剛剛的心痛便被了下去,然後居然轉扶刀立在了張首席後門店的邊上,宛若侍衛一般。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瞅機會上桌。

只不過,張行早裝作沒看見這廝。

張公慎過來,方桌四面都已經坐了人……所幸桌子大,徐大郎主往邊上讓了一讓,兩人各自掛了一個角,都將頭盔放在腳下,然後帶著甲冑和罩來吃餅,只是徐大郎後腰上的驚龍劍不曾放下,而張公慎腰中的青冥劍是專門取下放在桌角上的。

餅子吃了兩口,張公慎便正來言:“首席,我知道羅已經逃走,現在打著羅旗號的應該是白顯規那幾人,我想去勸降他們。”

“所以才專門押送一個竇濡過來?”張行笑問道。

“我是親眼看到薛常雄金刀碎裂,曉得前方戰局大勢已定,再加上我營因爲金刀來襲主棄了建制散開逃命,短時間很難整備齊全,才起了這個心思,然後還正式借了白總管的軍令來見首席。”張公慎立即解釋。

“我曉得。”張行擺手示意對方放鬆。“我看到你提前從高送來的文書了,也沒有道理攔著你去勸降,真要是能說降幾個幽州將領自然是好事……只是張頭領,我有幾句話要提前說給你聽。”

張公慎聞得此言,如何能放鬆,反而嚴肅起來:“首席請講。”

“張頭領,你是個德才兼備之人,這也是我還有幫裡上下看重你的緣故所在,但越是如此,越要跟你說清楚。”張行款款來言。“我允許你去勸降,是因爲現在軍事任務已經完了,或者說這一次軍事行過於輕鬆,可以按照政治考量來做事。而從政治考量來言,自然是可以講些人的……我老早就聽人說過,‘沒有人的政治是不長久的’,今日事大概如此……但是,今日去做這些事的時候咱們心裡一定要明白,這是政治,而一旦事歸爲軍事,那所謂人反而會壞事的。”

話到這裡,張行指著對方前不知道是湯碗還是佩劍來言:“金盃共汝飲,白刃饒相加……對於降人,咱們要有這個準備。”

周圍幾人一直沒有,但不知爲何,這句話後還是給人一種陡然安靜下來的覺,徐大郎甚至擡眼看了下對面面發白的侯君束。

“我曉得。”張公慎站起來保證。“能勸則勸,勸不了則殺,絕不會誤公事。”

“吃完再去。”張行好心提醒。

張公慎復又坐了下來,真就吃完餅喝完湯,然後方纔戴上頭盔,拎起那柄青冥劍告辭而去……張行好像也此時纔想起侯君束,喚對方座吃餅。

侯君束戰戰兢兢座不提,另一邊,張公慎出了市鎮,帶上自己的幾十騎,便往東北方的戰場而去。

行不過一里路,後市鎮還清晰可見的時候,便迎面遇到足足一營兵馬,卻正是去年年底大會被授了百里劍的蘇靖方及其部屬。

雙方在道上打了個照面,張公慎自然來問:“蘇頭領,你爲何往西去,可是西面也有被圍的幽州軍?”

蘇靖方趕勒馬搖手,同時有些喪氣:“不是,我營本就在戰場最西面,只是師……只是李龍頭那裡軍令,之前要我儘快前突,到徐水堵住西側,防止幽州軍從西邊逃出去,結果仗打的太順了,堵住西面沒半個時辰,幽州軍就全潰了,我正想往東去呢,結果又來軍令,讓我繼續往西,給首席和龍頭做個西北面的側翼前衛。”

張公慎還能說什麼,只能點點頭,然後又來問對方是否知道現在還被圍著的幾幽州軍據點,得到消息後,便也匆匆趕路。

結果,剛剛過了這營兵,走了又不過兩里路,便又遇到一羣人,乃是一大隊扶老攜的本地百姓,正在一隊黜龍幫軍士的帶領下往南歸已經被控制的家中……很顯然,局勢發展的太快,這些人原本躲藏的地方,如今已經了戰區。

張公慎已經主讓到田野中來避讓,結果想起昨夜部分幽州軍俘虜暴後的舉止,又忍不住靠過來提醒,讓這些人務必小心防備,區分敵我。

就這樣,張公慎雖是一心要來去救自己幽州方向的兄弟,可一路走來,卻著實遇到了不的事……逃難的百姓,傷的士兵,轉移的部隊,包括軍法營的巡邏隊在執行軍法,幽州軍潰兵在趁搶劫,當然也免不了遭遇戰。

這還沒完,心愈發複雜的張公慎來到第一預定地方,卻沮喪發現,幽州大將趙八柱再度棄軍而走,剩下的兵卒全部投降給了大將徐師仁。

於是只能快馬加鞭,往白顯規被圍的地方趕去,走到半路上才知道,白顯規剛剛嘗試突圍,主持戰局的王叔勇下令故意放開北面,現在已經往北逃散了。

張公慎愈發焦急,直接棄了親衛和戰馬騰躍起來,往北面去尋,然後果然在徐水邊上發覺,正有黜龍軍在圍攻一支明顯還有抵抗力的幽州軍,且幽州軍陣中尚有“幽州總管羅”的大旗飄揚。

張公慎落下,來尋負責圍攻的主將,見到人後不由有些吃驚和不安。

原來,追的最,打的最兇的這一營主將,居然是剛剛升任頭領並領兵的竇小娘,而其帶領的部屬,赫然是之前整軍中淘汰頭領的舊部整合而……這等兵將,如何打的這般兇?

但轉念一想,也能理解,竇小娘升任頭領時遭遇相當多的頭領落手,本就著急證明自己,加上的天分和能耐本就不差,自然至此。

相對應的,張公慎也有些擔憂對方會不願意配合。

“張分管有首席、徐副指揮、幾位龍頭的軍令嗎?”果然,沒有掛罩袍,可盔甲上滿是被離火真氣烤乾漬、宛若憑空加了罩袍的竇小娘明顯不滿。

“得了首席口令,允許我自由勸降。”張公慎嚴肅以對。

“那就去吧!”竇小娘雖然緒明顯,卻居然立即服從。“我讓部隊暫時穩住。”

張公慎驚喜之餘,也不由心中微……他敏銳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年輕頭領可能是黜龍幫第一個在基層得到充分鍛鍊,然後長起來的年輕頭領。

這一點,連韓二郎都比不上,跟王雄誕、賈閏士、馬平兒也不是一個路子。

“不會耽誤太久。”一念至此,再加上來時張首席的叮囑,張公慎也旋即肅然以對。“若是兩刻鐘我不能回來,你們便立即進攻……事不妥,我提前逃回來,也會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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