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心底的,永遠不會說出口。
一番話說得唐不離百集,一顆心彷彿從崖底直飛雲霄。
霎時間,世界都彷彿亮堂起來。
這個男人,真是該死的古板,該死的人!
唐不離那顆招貓逗狗的心又蠢蠢起來。
心臟砰砰直跳,只有一個念頭:想將周蘊卿不近人的清冷外殼剝離,出夢裡那副面緋紅、禮教崩壞的模樣。
“小周大人沒有妻室吧?”唐不離向前一步。
驚異於話題轉變如此之快,周蘊卿略一怔愣,隨後誠實點頭:“不曾。”
“你如今可是香餑餑,那麼多權貴想與你結親,爲何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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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不離又向前一步。
“不喜。”周蘊卿答。
“那些給你說之人都快將門檻踏破,你定是很苦惱。”
“是。”
“我亦苦於人糾纏,既然我們所煩之事是同一件,何不聯手?”
“如何聯手?”
套了。
唐不離再向前一步,幾乎著周蘊卿的膛,驕傲笑道,“我們親,堵住悠悠衆口,如何?”
周蘊卿略微繃形,垂眸看。
唐不離從斜戶等到餘暉收攏,直至角的笑幾乎快掛不住了,也沒等到周蘊卿的回答。
(十一)
唐不離睜著一雙疲青的眼,在榻上輾轉了一夜。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大概被拒絕了。
婚事不順,連退親都被退過了,被拒絕一次也無甚大不了的……
可拒絕的是周蘊卿哪!一想起書呆子那張無於衷的臉,便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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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罷了,落花有意流水無,與其在一棵樹上吊死,還不如去看看別的樹杈。好歹有個鄉君的頭銜,姿也不差,還怕招不到贅婿不?
唐不離握拳安自己,一個鯉魚打起,片刻,又頹然栽被褥中……
還是心塞,沒勁。
渾渾噩噩過了半日,便聽侍從笑著稟告:“鄉君,小周大人來了。”
唐不離倏地從椅中站起,見到那道悉清俊的形進門來,又慢慢坐了回去,抱臂哼哧道:“你又來作甚?”
“周某回府思索許久,昨日鄉君所問……”
“打住!”
唐不離擡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惱道,“你昨日拒絕一次已是夠了,本鄉君並非死纏爛打之人,你不必登門再辱一次。”
聞言,周蘊卿眸中掠過一訝異。
“我何時拒絕了?”他問。
一見他這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唐不離便不住心火,厲荏道,“你沉默不語,不就是回絕的意思嗎?裝什麼無辜。”
周蘊卿沒有辯解,只是將手中的卷軸打開,嘩啦啦鋪平在案幾上。
那捲軸足有四五尺長,上面麻麻寫滿了字,唐不離本不想理他,又實在好奇,斜著眼瞥著卷軸道:“什麼鬼東西?”
“婚書及協議。”
周蘊卿簡潔道,“我並非不願,只是不善言辭,不如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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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不離心臟倏地一跳,盛氣凌人的語氣也低了下來,吭哧道:“所以你昨晚上,就在寫這個東西?”
“是。”
周蘊卿道,“結親並非兒戲,需約法三章。”
什麼呀!
不相信就別親,還整什麼協議……這麼長的卷軸,這麼多的字,哪是約法三章?起碼得三百章了吧!
“拿來我看看!”
唐不離踱過去,俯看著卷軸上的小字,唸叨道,“夫周蘊卿,妻唐不離……”
才唸了兩行,唐不離便臉頰發熱,瞪他道:“八字沒一撇,誰是你妻?”
便跳過前幾行,從正文開始:“婚前男贈嫁妝不於萬貫,婚後無論何種理由,皆不可收回;婚前之家產,爲方獨有,婚後無論何種理由,男皆不可挪用;婚後男有不妥失儀之,可訓導,男不得反駁;婚後當相敬如賓,不允和離納妾,如若執意違犯,男淨出戶……”
唐不離從頭掃到尾,又從尾掃到頭,發現不對勁。
“這協議上,爲何只約束了男方?”
“這種事,本就是方吃虧。”
周蘊卿頓了頓,繼而道,“何況,我已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最後一句話,咬字極輕。
唐不離並未聽見,仍捧著協議研究,狐疑道:“這東西,不會是哄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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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哪有掉餡餅的事?哪有男人毫不圖利,願將家產私財、乃至話語權全給妻子掌控的?
“此卷有公章,律法庇護,自然不會作假。”
“你還找府衙公證了?哪兒?”
對於鑽研律法、鐵面無私的小周大人來說,做一份誠意滿滿的結親協議當做聘禮,並非難事。
他向前一步,從唐不離後指,點了點卷軸最末尾的紅章:“這裡。”
他的臂膀從旁掠過,清冽的嗓音落在耳側,唐不離頓時耳一麻,忙臊著臉起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了。”
周蘊卿直頷首:“若無異議,請鄉君簽字。”
兩人的名字並排落在卷軸末尾,按上鮮紅指印的一瞬,唐不離恍若做夢。
“所以,我們就算定親了?”喃喃道。
“理論上是,不過三書六禮,斷不會。”
周蘊卿看了許久,方極爲珍視地捲起卷軸,雙手遞給唐不離,“結髮爲夫妻,還請鄉君多多照拂。”
唐不離接過卷軸拋了拋,復又穩穩接住,得意道:“看你表現,若待我不好,本鄉君是能讓你淨出戶的!”
“當然。”
周蘊卿垂眸,遮住了眼底輕淺的漣漪。
若唐不離此時擡眼,就該看到冷若冰山小周大人眼底,是怎樣明朗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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