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梧聞言,便使出三寸不爛之舌,“該好好管一管,不然以后要闖出大禍來。”
“前段日子,我剛在兵部見了于大
人,那也是個蜀州人,一口蜀音,比我還重些。他聽聞我要娶府上的姑娘,還過話,便一直沒有喝過酒,想讓我幫著你們引薦引薦——難道等他話?”
四老爺容道:“于大人我是知曉的,確實與我一般苦作……”
他有些不自信:“他真要結識我麼?”
郁清梧:“是,上回說起了此事,他一直在夸您。要是您愿意,我下回請他來府上吃酒?”
四老爺就激的看著郁清梧,“會不會用你的人?”
郁清梧笑著道:“怎麼會呢?并不是我要討好您才說此事,實在是巧了,他是主問起你的,可見叔父在兵部多年,也是有人看在眼里的。”
四老爺到底是場中的人,哪里會如此單純?他心中,竟然升起一種這個家里終于有一頂梁柱的覺。
一個婿半個兒,說不得最后頂起家里的就是郁清梧。
他一,倒是說了句實在話,“阿璋這個孩子,四六不著,我家這兩個,也不聰慧。”
四老爺其實很絕。
聰明的死了,有用的進道觀了,留下他苦苦支撐門戶,支撐不好還要被責怪,支撐好了也要被母親說一句“”。他早就想不管了,但孩子們沒有一個有出息。
如今好了,來了一個郁清梧。
他就對郁清梧更加起了一份熱絡之心:“清梧,走,我們去喝幾杯。”
郁清梧笑跟著,點頭道:“我見了您就親切得很,您要是不嫌棄,我常常過來陪你。”
四老爺連連點頭,兩人歡歡喜喜往前頭走去,已然忘記了后面的三個小的。
等一頓酒吃下去,更是拍著脯道:“外人再說你一句不好,我是不依的。”
走的時候還拉著郁清梧不放,一口一句“賢侄”,可見是喜極了。
蘭山君出來相送,見到這一幕倒是好笑。
能讓四叔父表真如此,也是不容易。
輕聲道:“路上小心。”
來時問路,去時問路。怪不得世上要有夫妻呢。
這般的滋味實在是好,等上了馬車,錢媽媽逗他,“什麼覺啊?”
郁清梧悄聲道:“像是早上熏出來的香都長出了花——”
桃花,百合,海棠,梔子——
“但不敢離得太近,怕鼻子好。”
錢媽媽哈哈大笑,道:“我們跟鎮國公夫人商議了,大概定了明年開春的日子,但的還要請人合才行。”
事是一件一件定下來的。錢媽媽:“算了日子,便要來下聘,這段日子我要忙活起來了。”
總是要顧全臉面的。
郁清梧激的道:“若不是您和老夫人,我是娶不上山君的。”
錢媽媽:“所以我要顧全到底嘛!”
一路上高高興興,結果到了家門口,卻見
到了鄔慶川。
錢媽媽兩眼一翻,“哦喲,他這是也來討口喜酒喝?”
壽老夫人拍拍的手,“咱們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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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清梧下了馬車,朝著鄔慶川行禮,“閣老怎麼來了?”
鄔慶川不悅:“非要如此見外?”
郁清梧笑起出去的話,還是要守信的好。”
鄔慶川沉默一瞬,便想起他在牢獄里說的,嘆息道:“我聽說皇太孫有意把你調去太仆寺?”
郁清梧點了點頭。
鄔慶川:“你想改馬政?”
郁清梧搖了搖頭,“我現在如何改呢?我是改不了的。”
鄔慶川不懂了,“那你想做什麼?”
郁清梧看著他,突然道:“閣老還記得,你從小教我的一首詩嗎?”
鄔慶川不記得了,皺眉問:“
什麼詩?”
郁清梧看著他,緩緩道:“領馬易,養馬難,妻子凍餒俱尪孱。若有芻豆且自餐,安能養馬息蕃。”
“平原草盡風寒,羸馬散放聲嘶酸。忽然倒地全家哭,便擬賠償賣茆屋。”
“茆屋無多賠不足,更牽兒街頭鬻。鄰翁走不須悲,我家巳鬻兩三兒。”
鄔慶川怔怔,“你還記得這首詩呀。”
郁清梧靜靜看他,“閣老教的,我都記得。”
他笑了笑,“閣老怕我年歲小忘記,親自帶我去看過養馬的人是如何賣兒賣的,我見過那般的慘狀,便跟您說,將來,若我有用,能死一個人,就死一個人。”
那時候先生很是高興,道:“你有這般志向,我真是拜謝老天。”
郁清梧聲音清朗:“這些年,我自己在蜀州為,看見的東西就更多了。”
他盤而坐,“閣老,要聽一聽嗎?”
鄔慶川坐了下去。
郁清梧:“您曾教我,這個王朝病了。我年的時候只記得病之一字,卻不懂得其中滋味,等我懂了,又發現病得太重,猶如腐爛的柑橘,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外頭看著太平盛世,但你我都知道,這樣的王朝,再經不起一場戰。”
鄔慶川沉沉開口,“——所以你著手在馬字上?”
郁清梧點頭:“朝廷員冗雜,太仆寺更是混。又因這是養馬的地方,等閑人嫌棄,于是每每有人貶謫,竟都往太仆寺來。久而久之,他們良心好的,只是不作為,良心壞的,貪了用了,竟然也無人去查。”
“可是行軍打仗,騎兵是必須要有的,馬也是必須要有的。”
他道:“本來朝廷馬匹,有三種法子。牧,茶馬互換,民間養馬——但牧因藩王占著而廢了,茶馬因茶葉走私廢了,如今,只剩下一個民牧。”
“可是民牧,最開始本就是自愿的。但前兩者廢了,后者就了強制。”
“閣老也知道,從這之后,在百姓上的馬政便更加嚴苛。只要百姓種了朝廷的地,便要幫著養馬,一年上一匹或數匹。若是不上,便要賣兒賣去買馬補上。”
最初,賣
兒賣的也沒有那麼多,可隨著朝廷要的馬越來越多,員借著牧馬貪污越來越多,賣兒賣的便了常事。
他搖搖頭:“當然,這些,閣老比我懂。是閣老教我:馬政之害,有編審之害,雜役之害,歲例之害,賠償之害,養之害——于是,養馬的人越],▌8▌▌
“當年,鎮南將軍段伯不是還去鎮過這般的反賊嗎?”
因為親自見過是他們是如何為反賊,如何一步步走向“活命”之路的,所以段伯才說,“山川之險阻在于,不在外。”
郁清梧依舊這般認為,語氣逐漸激起來,“鄔閣老——百姓已經民不聊生,路邊白骨累累,從不曾有碑。而因苛政,上的馬足夠,這些苦難便被朝廷視而不見,甚至,他們拿命換來的這些馬匹被拿去販賣,以補朝廷空虛,興建行宮,奢靡辦宴。”
他重重道:“以此——人稱太平盛世——”
可這樣的太平盛世,天災,人禍,只要一來,就要了。王朝已經到了將要滅國的時候,只因天公作,不曾有過洪水干旱,不曾有過外族侵害,于是人人都學會了飾太平。
太平兩字,如今聽來,真是諷刺。
鄔慶川沉默良久,“你又能怎麼樣呢?你看見了這些,知曉了這些,想通了這些,又能怎麼樣呢?”
郁清梧就笑起來,“不必質問我能怎麼樣。”
“若是外頭打進了,我所求的道,不過是能多活一個人,是一個人。”
他看向鄔慶川,“我自知人微言輕,離了你,不敢說什麼匡扶天下的大道理,但好在閣老教過我本事,我能救一個,就是一個。”
鄔慶川聞言,久久沉默,好一會兒才道:“你預備怎麼做?”
郁清梧盯著他看了一會,道:“世道變了。以前讀圣賢書,說天下,說百姓,人人都要夸一句好。如今,卻是要被說一句蠢的。”
但你要是摻和進了陛下的家事,將這些圣賢書,天下,百姓,都說黨斗,奪嫡,竟然能得十分夸贊。
他笑了笑,拍拍屁站起一句聰慧了。”
這話將鄔慶川說得又沉默起親
了,聽聞是投意合的,萬可不要莽撞。”
郁清梧點了點頭,“我當然會保重,阿兄說,讓我長命百歲呢。”
提起蘇行舟,鄔慶川就沒了話。郁清梧便走了。
他剛進門,就見錢媽媽沖了過什麼啊?”
郁清梧笑著道:“沒什麼,就是見我如今過得好,他眼饞了。”
錢媽媽將信將疑,“是麼?”
郁清梧點頭,“是啊,你想啊,之前齊王勢大,他跟著人家走了,如今齊王被陛下著,博遠侯府都被關起來了,陛下要博遠侯自省呢,他肯定也著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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