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席的這般說法，霍正源微微一愣，不由是認真打量了賈倫一眼，又扭頭掃視了一眼靜立于側位的江正。

霍正源完全沒有想到，賈倫只是七皇子邊的一名隨侍太監罷了，而且年紀也不大，竟然通大明刑律！

很顯然，就與霍正源一樣，七皇子朱和堅也提前料到，認為霍正源、徐盛英、席三人在聯審期間因為立場各異、目標不同的緣故，必然是相互掣肘、彼此牽制，誰也說服不了誰，這種況下就只能嚴格遵守大明律法做事了。

所以，霍正源就把江正帶來了瞻園，而朱和堅則是把賈倫留在了瞻園。

朱和堅與霍正源的想法相似，賈倫與江正的任務定位也完全相同，就是利用他們二人通大明律法的優勢，在三方聯審期間不斷尋到有利于己方的相關法文提供支持、又或是搬出不利于對方的相關法文進行反駁，進而是逐漸掌控局勢。

與此同時，朱和堅必然是非常信任賈倫的本領，所以他才敢在三方聯審期間離開瞻園、前往夫子廟主持縉紳勢力與皇莊勢力的公開辯論，即便是在霍正源邊看到了江正的存在，也認出了江正的份背景，卻沒有表現出特別明顯的擔憂之意。

想到這里之后，霍正源愈發忌憚賈倫了，緩緩道：“一個通刑律的宦臣……倒是讓我想到了二世而亡的秦朝！那時候也有一個通刑律的宦——指鹿為馬的趙高！”

把賈倫比作趙高，對于廷宦而言無疑是一項極為嚴重的指控。

事實上，作為一名廷宦，賈倫的偶像之一就是趙高。

據朱和堅與賈倫二人的默契，待將來朱和堅登上皇位之后，賈倫就是廷之首、統領廷各大衙門，無論司禮監還是馬監、無論東廠還是西廠，皆是由賈倫掌控。

朱和堅一向勤勉自律，賈倫自然也是同一類人，為了自己將來執掌廷之際更加得心應手，他這些年來一直是暗下苦功，大明刑律更是賈倫努力鉆研的重點容，雖然沒有機會接楊洵這種律法大家的指導，但賈倫在鉆研大明刑律之際所付出的努力，卻絕對不于江正。

從這方面而言，賈倫無疑也是一個極為勵志的人。

此時，聽到霍正源的指控暗示之后，賈倫依然是態度低調謙卑，但又給人一種不卑不、綿里藏針的覺，垂頭道：“啟稟霍大學士，我們廷的規矩是，所有年宦皆是要接考核，挑選聰明伶俐之人送進書堂讀書識字，若是學習效不錯，還會進一步傳授四書五經、朝廷法令等等知識，唯有如此才可以篩選出優秀宦，進司禮監、馬監等衙門輔佐陛下理朝務！

所以，小人稍懂一些朝廷法令，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不能因此就把小人類比趙高，否則就是完全否定了書堂的規矩！書堂的設立乃是源于祖的授意，若是霍大學士不滿意這項規矩，也不應該刁難小人，而是應該直接向陛下提議、撤消這項祖訓才對！

更何況，在廷之中，有學問的宦并不是只有小人一個，如果小人稍懂一些刑律就要讓您類比趙高，那廷二十四衙門的眾位大太監皆是深諳書文，又應該把他們比作哪些前朝宦？”

聞言之后，一向機敏的霍正源竟是啞口無言了。

賈倫直接搬出了廷二十四衙門眾位大太監的存在，還搬出了明祖朱棣的祖訓，若是霍正源順著這個話題繼續爭辯下去，就無疑是與全廷為敵、甚至是公開質疑了明祖朱棣的英明神武。

別說是霍正源了，即便是趙俊臣在這般況下也需要仔細掂量后果。

于是，霍正源訕笑一聲后，終于是不再刁難賈倫，也默認了賈倫的旁觀審問，只是再次掃視了側方靜立的江正一眼。

經過這次試探之后，霍正源雖然還不清楚賈倫對于明朝律法的通程度究竟有多高，但也看明白了賈倫絕不是一個易與之輩，無論反應速度、還是城府心機、又或是辨口才，皆是上上之選。

霍正源心中有預，在接下來的三方聯審期間，自己、席、徐盛英三人相互掣肘之下，恐怕都無法為主角，勝負關鍵反而是江正與賈倫的鋒。

隨后，霍正源扭頭向徐盛英詢問道：“既然如此，時間也不早了，咱們就開始提審犯人吧！”

見霍正源轉移了話題，席當即是嗤笑一聲，認為賈倫為自己出了一口惡氣，徐盛英則是面現無奈。

其實，徐盛英也早就想到了賈倫的存在必然會嚴重阻礙自己提審犯人、查明真相，在霍正源趕到瞻園之前，他曾經也想要尋理由支走賈倫，但同樣在賈倫有理有據的反駁之下無功而返，只能任由賈倫留在審案現場旁觀。

所以，徐盛英并沒有因為霍正源轉移話題而面現鄙夷，反而是極為配合的點頭道：“確實，是應該辦理正事了！”

隨后，徐盛英抄起一張公文看了一眼，然后就從公案上出一朱簽擲下，大聲傳令道：“來人，提審悍匪張四三！”

霍正源此前總計活捉了十一名“嘲風”死士，但因為朱和堅的當眾恐嚇，很快就有八名“嘲風”死士選擇自殺，幸好是看守犯人的南京守軍及時發現，但最終也僅僅是救下了其中三人，依然有五人自盡而亡。

這樣一來，落網被捕的“嘲風”死士就只剩下了六名活口。

而徐盛英率先提審的這個“張四三”，就是六名殘存的“嘲風”死士之一，同時也是那三名自殺失敗的“嘲風”死士之一。

隨著徐盛英的一聲令下，一名南京守軍與一名錦衛同時轉奔出側廳，很快就把一名形象狼狽的年輕男子押進了瞻園側廳之中。

而霍正源看到犯人之后，就繞過了所有流程，可謂是直奔主題，詢問了一個讓所有人皆是側目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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