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功被帶了過去。
***
羌城。
一人一騎闖這片死地,那人在城門外看了「羌城」二字許久,才翻下馬磕了三個響頭。
俊逸的面容上是一片見慣生死的麻木和冷漠,「父親,不是孩兒不守羌城這道門,是孩兒守不住……」
太子是昭帝的嫡長子,父子二人年歲不過相差了二十。
昭帝年老,一日不如一日,但對皇權的把控卻是越來越,總擔心太子會宮。
太子雖然中庸,但是有燕家這樣一個手握重兵的外家,昭帝日夜憂慮,把自己給急出病來了。
太子侍疾,皇帝喝了太子喂的葯被嗆到,一口氣沒緩過來,驚了太醫院。
二皇子生母宋貴妃素來強勢,在太醫還沒診出皇帝到底是何緣由病倒時,就一口咬定是太子投毒。
太子被關押,等皇帝醒來,得知這是一場誤會,非但沒有解釋,反而覺得這是個除去太子一黨,鞏固自己帝位的好機會。
反正他不可能真的殺了自己兒子,又可以除去燕家這個心頭大患。
毒害天子的罪名下來,誅連九族都是輕的……
想起這段往事,經歷這邊關五年的錘鍊,燕明戈眼神已經平靜到看不出什麼,只是垂在側的手不覺握了拳。
五年前被流放到這裡,二皇子就下令要暗地裡結果了他,只是蠻子時常來犯,馮硯又是個只會紙上談兵的草包,全靠他才能一次次的撐了下來。
馮硯這才慢慢放下了殺他的心思,把他當個守城工一般,自己則拿著他的戰功加進爵。
這份關係就一直這麼平衡著。
直到他前一次上戰場,險些死在蠻子手裡,不是他武功謀略不如人,而是王猛在背地裡給他放冷箭!
燕明戈意識到,羌城的人,也不全是二皇子的人。
比如王猛,就是三皇子派來的。
想來是知道了馮硯守關五年不曾出過子的緣故,三皇子才想讓王猛下黑手,羌城一,必然會換主將,二皇子手底的馮硯就了一顆廢棋。
讓燕明戈沒有想到的是,二皇子會如此忌憚他,直接派了韓子臣來殺他。
不過二皇子也的確該忌憚著,燕家滿門的仇,只要他燕明戈還活著,必當債償!
韓子臣一死,馮硯知道不好給二皇子一個代,只能保帥棄車,下死手殺他。
巧就巧在六皇子恰在這時來這邊關當監軍。
馮硯只得收斂了作。
三皇子卻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好機會。
雖然皇子之間斗得最兇的是他和二皇子,但是六皇子外家也不容小覷。
以六皇子高貴妃的寵程度,六皇子若是死在了羌城,高貴妃怕是得和二皇子一脈拚命,他們也就可以跟高貴妃的外家聯手。
果然都是好計謀啊!
他能看這一切,卻也改變不了什麼。
只要馮硯還在,他就像是一條被拴了鏈子的狗!
而現在……那拴住他的繩索不見了!
燕明戈在雪地里跪了良久,直到融化的雪水都浸進了氈絨護膝里,他才起,牽著大黑馬緩緩走近羌城。
目皆是一片瘡痍。
走在路上,腳下時不時就會踩到一。
路過東城門的時候,他看看到了被長矛定在城門上的老兵,是宋大叔。
燕明戈走過去,把他的首放了下來,埋進雪泥里。
整個過程他都一言不發。
埋完了人,他牽著大黑馬繼續往前走。
在將軍府門前時,還是沒忍住停下來,這裡一開始並不是馮硯的府宅,而是他爹住的地方。
他年時也曾在這裡住過……
燕明戈走進去,一眼掃過庭院,意外的發現了那邊蹲在地上的包子。
許是凍了一夜的緣故,韓君燁臉青白,在他前面,是到死都帶著滿眼痛苦和不甘的江晚雪。
江晚雪被雪覆蓋住了,那雪比平日里穿的那件白還要白。只有一張臉被韓君燁乾淨。
燕明戈在江晚雪的首面前站定,小包子韓君燁像是這才發現有人過來,他的被凍得烏紫,一雙圓圓的眼空看著燕明戈,嗓音細得跟只貓似的,「我娘是太冷了麼?的被凍得好。」
他上還有幾稻草和,昨天他跟江晚雪分開后,想起自己的父親,跑到舍里去躲著哭。
他以前看到過父親和娘親一起在梅花樹下彈琴,可是那天在客棧里他看到了娘親對著陌生的男子彈琴。
他人小,心思卻敏,知道娘親可能是不要他了,才故意說了那番話。
在舍里哭著哭著他就睡著了,半夢半醒間,他聽見外面一片喧嘩,他悄悄從舍里探出頭去看了一眼,到都在殺人,他怕,就一直躲在舍里,也是他人小,沒人會覺得鋪滿稻草的籠里會藏人,他這才逃過一劫。
等外面都安靜了,他跑出來,發現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他刨了好久的雪,才找到了他娘。
燕明戈沉默著蹲下,出手想替江晚雪把眼合上,不過他拂了三次,江晚雪的眼依舊怒目圓睜。
燕明戈說,「這一世好與不好,都忘了,來世才能投胎去個好人家。」
再次拂眼時,江晚雪的眼睛合上了。
韓君燁空的看著這一幕,獃獃道,「我娘睡著了嗎?」
燕明戈不回答,他自己又道,「那我不吵,吵醒了,要發脾氣的,本來就不喜歡我……」
燕明戈盯著韓君燁,用冷漠,而又肯定的語氣告訴他,「你沒有娘了。」
韓君燁獃獃看了燕明戈一會兒,眼神空空的,不見一滴眼淚,他說,「我的小也死了。」
燕明戈這才看到了他揣在前襟里的小,喙張著,顯然是死了。
他不和安人,了,想說什麼,卻見韓君燁兩眼一閉倒了下去。
他及時接住了小糰子,看著他與故人極其相似的眉眼,思量許久,解開自己的披風,把韓君燁凍僵的裹了進去,這才抱著小包子韓君燁大步離開。
在茶棚這一坐,很快就到了下午。
姚城這邊沒下雪,但是吹來的風都是乾冷的,也不好。
眼見離未時越來越近,之前還嘻嘻哈哈的一群人都不由自主的沉默了下來,視線齊齊著城門口那邊。
石六在客棧里醒來,問了店小二林初的去,忙往城門這邊趕來。
得知燕明戈還沒回來,袁三一行人出去找人也至今未歸,石六面上抬腳就往城樓那邊去。
王虎住他,「小六你去哪兒?」
石六神固執,「我是斥候兵,我知道怎麼避開蠻子的眼線,我去把燕大哥和袁三哥們帶回來!」
王虎一個八尺大漢,都被石六這句話說得險些眼眶發紅,他拍拍石六的肩,正想說什麼,地面突然輕微的振起來。
石六神一邊,忙趴在地上側耳細聽。
不多時,他抬起頭,狂喜道,「來了!兩撥人,前面一波,後面一波馬蹄聲雜,是燕大哥他們!」
一群人歡呼著往城門口跑去,遠遠就已經看到遠的道上揚起的滿天黃沙。
守城的兵大驚失,這些年一直有羌城擋在前面,他們後面這些城池哪裡見過這等陣仗,當即就下破了膽,著嗓子大吼「關城門,快關城門!」
石六大吼,「我燕大哥他們還沒進城呢!」
守將一臉厲,「你以為姚城是你們羌城那破城嗎?關上城門便是蠻子有三頭六臂也攻不進來!若是讓蠻子過了暗河界,那羌城的一切天險都是擺設!」
爭執間,姚城的兵已經合力關上了幾十噸重的厚重鐵城門。
「啊——」王虎紅著眼眶一聲大吼。
林初掌心全是冷汗,腦子卻是出奇的冷靜,道「上城樓,讓弓箭手準備!」
這句話像是點醒了一時間悲愴的羌城殘兵,他們跑著上了城樓,林初也跟上。
那守將一把拽住了林初的手臂,「人不得上城樓!」
林初反手就是一耳甩了過去,「點狼煙,敲驚鼓示警啊!蠢貨!」
守將本是京城貴族子弟,說是來邊關歷練幾年,其實就是撈個閑職,混混年限,到時候再調回京城便是。
他本不是從軍營爬打滾出來的,眼見大軍境才慌了。
他被林初這一耳打得有些懵,一時間竟然不知作何反應。
副將更是沒有想到這個黑臉娘子這般厲害,所以林初沖他吼,讓他帶人把弓箭和投石車都搬上來的時候,他點點頭跑得比兔子還快。
姚城城樓地勢及高,在這裡明顯能看到燕明戈一行人把蠻子甩出了五箭的距離。
石六不由得罵娘,「姚城這幫慫貨,明明能等到燕大哥他們進城再關城門的!」
羌城城門是鐵打造的,堅不可破,同時也厚重無比,每次關城門開城門都得百十號人一齊使力。
眼下若是再開城門,顯然是來不及了。
城樓下,袁三在馬背上行抬眼往城樓那邊看了一眼,突然驚喜對燕明戈道,「大哥,你看城樓上那是不是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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