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書不配合:“求你幹嘛,你是清華醫學生?”
謝無熾:“有些事,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明白的。難道你以爲穿越來一個理學博士,能把古代改造工業帝國?”
“……可很多爽文都這麼寫。”
“不對,不然世界上不會有那麼多懷才不遇的人。就算來一個現代醫學生,沒有醫療設備和藥品,也很難發揮才能,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時書哼了聲:“好吧,那你準備怎麼幫忙?”
謝無熾垂下眼,道:“一,現在這院子裡,病人和健康的人混住。家家戶戶往外跑,每天領救濟糧,排隊。理不及時,腐爛發臭。水源中有腐的毒氣,而百姓仍在喝生水。朝廷雖在管制,但並不嚴苛。這些是瘴癘鬼毒之氣不能消解的原因。”
“二,朝廷撥了賑災的款項,購買藥材運往舒康府救濟百姓。但有人早嗅到商機,趕在朝廷採購之前,將臨近府州的雄黃,柴胡,艾草,生薑,大黃等藥材收購一空,囤積居奇,高價售賣給朝廷的轉運使。同樣的錢,買的藥材更,病人能用的藥材也更。”
“三,這病人是軍人,現在軍隊中也出現了瘴癘之毒,而將領還沒引起重視。如果不及時理,一旦擴大,軍隊中混,會多死多人,你知道嗎?”
時書頭皮倏地發麻:“所以……你要做什麼。”
謝無熾平靜道:“已經染病的人,救不了,該死的人會死。我只能保證,活著的人能繼續活著。”
時書眨眼,不得不佩服:“不愧是你,怎麼讀書的?這麼牛?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
“解決這麼多問題,不是我一句話的事,要付出代價。天上不會掉餡餅。”
“什麼代價?”時書不解。
謝無熾微笑著:“你爲什麼覺得我會平白無故幫這些人?現在的我撼蒼天還十分吃力,需要許多奔波勞苦,吃閉門羹,日以繼夜的勞和追逐。
我要付出,那我的回報是什麼?”
“……”時書一下明白了,“難怪讓我求你?那我就求你了,我沒什麼膝蓋,最懂求人了。謝無熾,求求你。”
時書說得十分自然,不就是求人,好說。他也機靈的,很懂別人的玩笑。
俊的年,求來求去,本沒有撒的意思,但尾音聽得人心頭一。
謝無熾聲音淡漠:“不夠。”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哥,求你!”
“不夠。”
“哥哥,好哥哥,求你了求你了。”
時書手拉他的袖子,低自尊猛猛求,“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乘一萬次,夠不夠?”
謝無熾垂眸,輕點頭:“你不懂我的意思。我要的不是小打小鬧,我要你最珍貴的東西。”
謝無熾懷中抱著劍鞘,夜間昏暗的燈打在他臉上,眉眼綽,瞳仁倒映的暗紅宛如蠱人心的惡魔。
說的話,
也無不令人想非非。
“我最珍貴的東西?”
時書認真地思考。
謝無熾不再靠柱,後退:“慢慢想,先記賬上,事之後,我會向你索要報酬。惡魔自會銜取人心。”
謝無熾戴回斗笠,掌間覆蓋著一層一層的紗布,轉過,幽暗燈火中,他頎長的影被暗影勾勒,宛如鬼魅和刀客一般,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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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書擡頭,謝無熾走到大堂和林養春涉,林養春擡起頭,一雙枯瘦的眼,眼中似乎燃起了火焰。說完,謝無熾徑直走出門去。
夜如青濃霧,謝無熾背影染著風塵僕僕。他那麼聰明,他的計劃是什麼?他能爲這座殤之城做些什麼?
謝無熾,到底懂多?有多厲害?
時書心裡的火焰在搖晃,不慕強,但承認謝無熾實在有本事。
穿越到古代能遇到他,自己運氣不錯。當然,時書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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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日,醫藥局首先出了大變,在幾位大夫商量之後,決定實施謝無熾建議的一系列措施。
醫藥局的變,謝無熾跟州府的長扯皮,連夜一封急遞送去東都,報告了部分商勾結哄擡藥價的事,立刻下命令平價銷售藥材,統一採購送到舒康府。
除此之外,衙門和軍隊的人接管了舒康府,搬運統一焚燒,再組織人員勘測水流,挖掘新的水井。
謝無熾忙得腳不沾地,他建議已提,接下來便是在員之中斡旋,讓人接他的建議,這其實很不容易。
深夜,院子清涼風,六月底燥熱。時書匆匆往回跑,林養春喊:“你跑什麼?一說回家跑得比兔子還快。”
“家裡有人!我回去燒水。”時書喊。
“你哥回來了?他最近辛苦,這裡有瓶養榮丸,我一直沒捨得吃,拿給他吃。”
時書嘻嘻笑:“謝了啊,林神醫!”
“記住讓他多休息,舒康府的瘴癘鬼毒他出了大力氣,好幾次看他深夜纔回,印堂發黑,臉很差,好好注意。”
時書著藥瓶,一溜煙跑回了屋子。爐子上燒著一壺熱水,面紗等品浸開水中消毒。時書進屋,謝無熾單手撐著下頜,正坐在椅子裡打盹兒。
時書心道:“謝無熾?”
“你睡覺?那我就先不打擾你了……你這幾天怪累的,我先洗個澡。”
天氣悶熱,時書把一的裳都了,上裹著布條,撕下來時皮被汗水泡得蒼白髮皺,拎了桶水從頭往下淋。
時書單穿了條短,出一大截白皙的後背,水流過皮。
“熱天沖澡真爽,總算能歇息了……洗個屁,私,不能被看見了。”
時書解開頭舀水沖洗,時不時往後看,防謝無熾跟防賊似的。年的腰洗練實,脊背浮著蝴蝶骨,腰韌有力,在月下泛著淡淡的瑩白。
“時小書,回來了?”
時書:“嗯?謝無熾你醒了?等一下,我在洗澡。
沒事,我喝口水。”
腳步聲近在門口,時書猛地拿帕子擋住腰:“謝無熾!”
“你洗你的,喝完就走。”
謝無熾拖著腳步到屋檐下的爐子旁,端起水壺倒了一杯,喝的時候半仰起頭,水流沿著他的下頜滾落,他似乎非常疲憊,結的脖筋一起一伏,時書看了一眼,猛地把視線移開了。
好怪……爲什麼看他這幅模樣,怪怪的。
謝無熾脣瓣焦灼,轉過要走。沒想到下一秒,他的形忽然打了個晃,一腳踢在了門檻上,膝蓋彎曲下去。
“哎!你怎麼回事——”
時書手托住他,喊:“謝無熾你站好——啊啊啊我沒穿子!”
“應該沒事……”謝無熾閉了閉眼,神疲倦,“這幾天覺。一直在外面忙,剛纔頭忽然暈了。”
“我扶你去睡會兒?能站嗎?”
“你沒穿子?”
時書:“——我問你能不能站!”
謝無熾垂眼,時書冰涼的手一把捂住他眼睛:“不許看!”
他的額頭很燙,時書掌心上去時,鼻息拂過手腕。謝無熾似乎笑了聲。
“看看。”他聲音沙啞。
時書猝不及防想到了那個夢,後背脊椎都麻了:“看什麼看?你自己沒有嗎?不看。你還是趕睡覺吧哥!不讓人省心的。”
時書送他到牀上。謝無熾側躺著,道:“我只睡半個時辰,出去有事。焚坑不夠用了,近日起風,有毒的煙霧往城裡飄,輿圖司的人和我商量看個新地方挖。晚點還要去看。”
時書忍不住:“你是鐵打的?”
縱然平日,時書見謝無熾已是十分卷,早起晚睡勤勉勵,力十分旺盛,好像永遠不會疲倦。但近日的事還是超出了負荷,要應對衙門磨牙的公事,整座城池四奔波,先前挖井人數不夠還要手挖井。
謝無熾上運籌帷幄的文人墨香減弱,取而代之是冷冽的煙塵腥氣。
“事多,不得不做。”
時書扶他躺倒在牀上,手不覺到他的手背,燙得灼人。縱然平日謝無熾溫偏高,這份燙也有些異樣。
時書手在他額頭了一把:“謝無熾,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覺得你不太對勁。”
謝無熾閉著眼,嗓音啞:“你也覺得不對?”
時書心裡頓了一下:“上哪裡不舒服?”
謝無熾忽然開始笑,俊朗眉眼笑得鬼氣森森,很這樣笑:“我哪裡都不舒服。”
……好奇怪,好奇怪。
時書腦子裡浮出個東西,但沒敢往那方面想,拿扇子替他扇扇:“熱不熱,我先幫你扇風,你能睡就睡了。”